“回来了?”
云暮婵穿着一身黑色洛丽塔,手里端着酒,走到了门口。
“是啊,我回来了。”依旧是清澈的公子音,却少了温润,多了几分冷漠。
穿着纯白色海外古贵族礼服的苍推开铁栅门,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庄园。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云暮婵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似乎是在调笑。
“怎么会。”苍整了整衣服,淡笑,“我总是要回来的。”
这话说得,真是不可信啊。
云暮婵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我以为,你打算为他们守一辈子的墓。”
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南槿夫妇。
他们俩已经去世三年了,这人才回来。
说自己总归要回来……
云暮婵觉得自己没有笑出声,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苍没有再回答。
云暮婵轻笑一声,却没有半点温度,她摇摇曳曳地走回了黑暗中:“进来吧。”
苍迈步跟上,不经意似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一向没有半点光亮的地方,竟然也有星星了。
两人坐在廊下的两张秋千椅上,手边摆着酒,是竹叶青和侯楠枫这两日新酿的酒。
“为什么呢?”云暮婵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问了。
她也确实是挺好奇的。
“什么为什么?”苍不知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作不懂。
云暮婵也不想深究,往后懒懒地躺着:“为什么不以这个样子去见她?”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
明明近在眼前的人,那时候南槿和她的丈夫还没在一起呢。
甚至最先认识的,分明就是南槿和苍。
要说先来后到……
也是,是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的。
一段关系里有,但是感情里没有。
即便先来了。只要对方想等那位后到的,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没有为什么。”苍放弃了这个问题,抬头,看着星空,“你倒是安逸。”
“是吗?”云暮婵不置可否。
她倒不觉得安逸,只是有些寂寥了。
静默。
良久。
“你看这片天空,有些星星,看上去很近,甚至快要重叠。”苍不知为何似乎有些伤情,“可事实上,它们相隔太远,甚至隔着生死。”
“我记得,她似乎说过很多次,要嫁给你。”云暮婵不吃这一套,她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可是就连云暮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原本你可以试试的。”
“她只是害怕孤独。”苍不带丝毫感情地扫了云暮婵一眼,“又或许,是我不够爱她。”
云暮婵忽然哈哈大笑:“是了,你终于承认了,说到底,不就是你还不够爱她吗?”
云暮婵笑弯了腰,笑得眼睛发红。
苍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松开:“是啊。”
“还守吗?”云暮婵立时追问。
果然还是会有期待啊
“守。”而苍也没让云暮婵失望,斩钉截铁地回答。
“呵,在时你不珍惜,如今做着这副深情的模样给谁看。”云暮婵冷笑,心中疼痛,叫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不觉得虚伪吗?”
“珍惜什么?”苍反问。
语气莫名苦涩。
“啊,对啊,你要珍惜什么呢?”云暮婵垂眸浅笑,拨弄着鲜红的指甲,“她原本也不属于你。”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南槿和苍,还是她自己和苍。
“我知道。”苍说。
“不,你不知道。”云暮婵否定了他,“原本,你若是求了,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可惜了。”
傻子。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的,她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苍也不觉得这样的话有伤自尊。
他是看着南槿长大的。
南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那个人,从来就很固执。
认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就像是她的家人,她认定了这份血缘,即便放弃了亲情,也还是照顾了那几家一辈子。
又像是家乡,即便远离故土,也还是一直在帮助故乡建设,最后选择了落叶归根。
所以,她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改变。
即便受伤,也还是喜欢着的。
想让她喜欢上另一个人,除非真的将她伤得彻底。
可是,那男孩不会。
而苍,也舍不得用什么手段。
那就只能是现在这样。
这是个无解之局。
苍自小就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无奈。
就算是当年事变,他也只有满腔的恨意和怒火,从来不会想要放弃。
可是这一次,他却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
云暮婵啧啧两声,撑着下巴,自顾喝着酒。
苍起身,准备离开:“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云暮婵并没有直接答应。
她总得看看自己会不会亏吧。
“让她来世,平安喜乐,万事无忧。”苍说。
“这世上,哪里来的来世。”云暮婵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2136世界,是没有冥府的,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转世来生。
“是啊。”苍恍然,但是听语气就知道完全没有担心,“听她说了太多次,都忘记了。”
2136世界没有,不代表别的世界没有。
只要云暮婵愿意帮忙,他们就能有一个很好的来世。
“你都多久没用人形了,也没见你忘了走路。”云暮婵自然知道苍的想法,忍不住嗤笑。
男人回首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离开了。
“有意义吗?”女人不知是在问谁。
男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你为他占卜,告诫,甚至在他临终为他施展幻术,有意义吗?”
女人又是哈哈大笑。
是了,他们啊,想做就做了,哪管什么有没有意义。
他们,原本就是这世间的旅人,过客。
又何必管那么多。
想做什么,就做了。
一时兴致起了。
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曾经的时代已经过去,新世纪的钟声即将敲响。
记得那两个人,出生在1999年,死于2118年。
历经了三个世纪,真是幸运。
然而现在。
下一个百年,又要开始了。
岁月悠悠,人世更迭,又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
人啊,尤其脆弱。
但是,却又尤其坚强。
纵一刹那的花火,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