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放任不顾，会不会太过了。”众长老围在水镜前，有些于心不忍。
不论哪个势力，遇到霜慕这样身兼道骨和极品灵根的绝世奇才，都会捧在手心里呵护。
而他们却任由这么一个好苗子，去脏兮兮的杂役那边生活。
“温养的羊羔，只能沦为野外猛禽的口食。”大长老不为所动。
众人皆沉默。
道理他们都懂，但……
“放轻松点，那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智坚定，不会有多大问题。以后大家都别管他，任由自生自灭。”
大长老挥袖散去水镜，继而说道：“连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住，谈何问鼎世间？”
众长老微微颌首，表示同意，心里那点怜惜被压下了，“此话有理，既如此，我等便继续闭关修炼，为日后的诸国争雄早作准备。”
诸国争雄，乃大陆延续不知几万载岁月的传统，同级别的国家派遣出最强的两批修士，分别为修炼百年之内的青年队伍，以及修炼千年之上的老祖队伍，参加上界的试炼考核。
获胜的一方，将得到上界的气运加持，修炼事半功倍。
而最后胜出的修士，则有机会进入上界修炼。
相传，上界处于大陆和仙域夹缝。
倘若说寰宇之内，有一处地方最可能羽化飞升，莫过于上界。
“上界啊。”大长老憧憬地望着天际的一轮红日。
看来，他也该继续闭关修炼了。争雄就在百年之后，不得大意。
此时，杂役处。
“听好了小崽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杂役弟子，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胖子威胁似的甩了甩软鞭，地上一块石头碎成几块。
“听明白了。”霜慕不欲暴露修为，便假装害怕。
“很好，滚去换杂役专用的衣服，然后开始干活。看在你还算乖巧的份上，我派个轻松活给你。”
见霜慕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胖子十分满意，“待会儿，你下山去灵药田那边，帮忙除草就行。”
“嘶，胖子真够狠的。”
“灵药田的那个老疯子，啧啧……”
围观的杂役弟子，齐齐对霜慕露出了自求多福的眼神。
“都滚蛋，干活去！”胖子虚眯双眼，冷冷道。
众杂役打了个寒颤，匆匆散去。
霜慕将他们的窃窃私语默默记在了心里，表面上不动声色，还对胖子感激涕零道：“多谢执事，给我这么轻松的活。”
“都是小事，好好孝敬爷，爷不会亏待你的。”胖子摸了摸下巴，贪婪地上下打量着霜慕。
他求贿赂的意思，显而易见。
“执事老兄，我怎么来的你也清楚，身无分文啊。”霜慕苦笑着拍了拍干瘪的口袋。
“你这一身衣服不错。”胖子贪得无厌，所有杂役弟子刚来的时候，都被他榨干了油水。
不是如此，身材怎么会如此圆润。
“执事兄，这衣服也就好看而已，都是凡间的材料。您可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要凡人的衣服太掉身份了。”
霜慕也不恼，而是笑着回了句。
“有道理，既然如此，衣服我不要了，赶紧去干活。”胖子被他的话取悦，油腻的脸上，多了一抹得意。
他如今是仙人，确实不能让凡人的衣服拉低身份。
“你小子说话挺合爷的心意，这手册拿去罢。”胖子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给了霜慕。
“执事大人的馈赠，我必定好好珍藏。”霜慕双手接过册子，面露虔诚热忱之色。
“别拍马屁了，滚去干活。”胖子笑骂道。
没人会讨厌奉承，他也不例外。
“是，执事大人。”霜慕眸子掠过一缕嘲讽，拿着册子朝山下走去。
通过初步交流，他基本能够摸清胖子执事的性格。
这是一个看似愚蠢，实则极其精明的家伙。
他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希望杂役看到的。
譬如喜欢被奉承，容易飘飘然。
胖子性格真要是那样，就不会在被取悦了之后，还让霜慕去灵药田那边。
愚蠢无知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颗敏锐而冷漠的心。
这样的人才，一直屈居在杂役，有点蹊跷。
“有意思。”霜慕勾起笑容。
他一边下山，一边翻看着册子。
这是通天派发放的入门须知，上面记录了门规，修仙基础知识，以及门派地图。
不值钱的玩意儿。
胖子用人皆有之的废品，成功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他可没忽略，当时胖子扔出册子后，众杂役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霜慕猜测，众杂役羡慕嫉妒恨的不是册子，而是胖子的态度。
如果他没想错的话，那些杂役估计都被胖子狠狠榨过油水。
而他却是一个例外。
只是说了两句好听话，胖子就没有再想着压榨自己，甚至还专门送出了东西。
从未有过的“优待”，让其他杂役弟子产生了危机感。
霜慕讨好了胖子，肯定生活会变得很好，那他们怎么办？
人们憎恨的往往不是艰难困苦，而是同类躺在了安乐窝里面。
“胖子是想整死我啊。杂役弟子的死活，门派不会当回事，死了……也是白死。”霜慕摇了摇头，顺着地图，走到了灵药田附近。
放眼望去，一大片翠色欲滴的灵田，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不愧是大门派。
霜慕竟然在灵田里面看到了百年老参，还不止一株。
这东西放在外界，也算得上宝物。
然而通天派却拿它来供给外门和正式弟子。
“又来新的杂役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霜慕猛地就地一滚，余光瞥到一柄匕首划过了耳畔。
要是他再晚一息，耳朵就没了。
“警觉性不错，居然躲过了我的偷袭。”佝偻身子的老者一愣。
“躲过了就算了，放你一马也无妨。”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将匕首别到了腰上。
霜慕默默爬起来，他注意到匕首上的血迹斑斑，又回想起围观的杂役弟子里面，有好几个不是缺了一只耳朵，就是脸上有很深的疤痕。
看来是这老家伙的杰作。
果真是疯子。
“见过前辈。”霜慕抱拳作揖。
此人的修为他看不透，哪怕暴露全部实力估计都无济于事，还是少招惹为妙。
“前辈？”佝偻老人重重咳嗽两声，嗤笑道：“我一个老疯子，算什么前辈？”
“前辈就是前辈，无关乎外人如何去说。”霜慕低垂眼眸，自嘲道：“比如我，靠着自杀，逼得门派收留。就算其他人如何嘲笑，我总是加入了门派，成了一名高高在上的仙人。”
“无外乎外人的说法？有道理。”佝偻老人咀嚼着这句话，旋即拿出一根木簪，束住了稀疏的白发。
“跟我一起给灵药除草罢。”他背对着霜慕，走进了灵药田。
佝偻的身影，莫名苍凉。
霜慕跟着进了灵药田，默默拔掉杂草。
“拿着。”突然，佝偻老人丢来一个东西。
霜慕抬手一接，随后怔住了：“这是……百年老参？”
“知道还不赶紧吃？”佝偻老人咬了口人参。
“不怕被发现么？”霜慕没忍心下嘴，这可是好东西啊。
“发现什么？他们害我至此，难道连这种垃圾都不能吃？”佝偻老人冷色满目。
垃圾。
霜慕默默咬了口人参，对老人的来历有了初步推断。
能将百年老参视作垃圾，曾经至少是一名内门弟子，甚至地位更高。
很难相信，内门弟子会沦落到看管灵药田的境地。
不过事不关己，霜慕也懒得多问。
一老一少，在沉默中度过了一天时间。
黄昏时节，佝偻老人连吃十根百年老参后，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哼起低低的曲子。
“前辈，我先走了。”霜慕用泉水洗了洗手。
“嗯。”佝偻老人眯起眼睛假寐，末了说道：“你那半截人参尽快吃，不然药性就流失完了。”
“多谢前辈提醒。”霜慕把半截人参塞进了口袋。
剩下的他不打算吃，留给大长老当礼物。虽然人家不一定稀罕，但心意很重要。
大长老为他安排了很多，很用心，回报是应当的。
“对了前辈，这个送您。”
刚走两步，霜慕回过头，将一截衣袖撕下来，放在了旁边的岩石上，“这身衣服是我目前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您请我吃人参，这衣袖便当谢礼。虽礼轻，但情意重。”
“情意到位的话，你该直接把整套衣服留下来。”老人幽幽道。
“此话有理。”霜慕赞同地点点头，一把拉开腰带，脱掉了长衣。
“咳咳咳！”佝偻老人差点被口水呛住：“你小子干什么？”
“您不是要整套衣服么？”霜慕把衣服脱了下来，叠放整齐。
“你还真实诚。”佝偻老人撇了撇嘴。
“您赠我人参，实诚是应该的。”霜慕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佝偻老人性格古怪，要得到他的好感，自然不能走寻常路。
当然了，除了讨好，霜慕也是真心感谢老人。
没进入通天派之前，他独自摸索修炼，五六年了才跨入灵台门槛，而刚才的半根人参，直接让修为暴涨了一个小境界，这是大恩。
“行，衣服留下，明天再来。”佝偻老人沉吟少顷，收起了衣服。
“是，前辈。”霜慕拱手离开。
回到杂役弟子居住的地方后，他收到了一致的惊悚眼神。
“我的天，那个老疯子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罢？”
“肯定有啊，没看到这小子衣服都不见了！”
“真惨。”众杂役怜悯地看着霜慕，先前的羡慕嫉妒恨都少了许多。
“执事大人。”霜慕无视众人的低语，径直走到了胖子执事面前：“那位前辈觉得我干活不错，所以让我明天也去。”
“可以。”胖子冷淡地瞥了眼霜慕。
老疯子向来喜欢折腾人，既然他瞅上了霜慕，那就不需要自己再出手，省事了。
知道霜慕“没好日子过了”，胖子松了口气，他倒是可以给那位复命了。
真不知道这个霜慕做错了什么，居然会让正式弟子给盯上。
胖子没注意到，低下头的霜慕，嘴角上扬的弧度。
很成功。
利用佝偻老人，让众杂役失去敌意，让胖子暂时不再针对。
很快，到了夜里。
漆黑的后山，阴风阵阵。
咔嚓。
正在闭关的大长老，猛然间睁眼，脸色大变：“令牌碎了，霜慕有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