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
一封奏折被太子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周围负责服侍的太监们立刻齐齐的跪下埋头不语,赵鸣苍冷着脸扫视着面前的几位大臣,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几乎已经压制不住快要爆发的怒火了。
“殿下,我边西军战力精悍,这次主力受挫必然另有原因,请殿下彻查”
肖阁老躬身道
“殿下,此时绝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边西军主力大败,则我西线门户大开,恐羌戎趁机入关劫掠西北三郡,朝廷应该早做打算。”
王辛文也躬身道,言语之间压了肖阁老一头。
感受到两位重臣之间毫不掩饰的火药味,赵鸣苍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起了身前的檀木桌,这是他的父皇赵靖思考时最常做的动作。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众人有一瞬间的恍惚,面前高坐在案桌后的不是太子赵鸣苍而是当今的皇帝——赵靖,那个真正手握天下的帝王。
赵鸣苍是真的在思考,不过这节奏混乱的敲击有些影响他的思绪,
然而下面大臣们陡然“臣服”的画面却更让他感觉愉悦。
“殿下,西水郡的边镇哨堡接连被破,今日又有了边军主力大败的奏报,如今朝廷应该立即派遣大军前去剿灭入境的羌戎”
武班单膝跪拜道
“卿等觉得如何?”
赵鸣苍有些意动
“启奏殿下,不过是一些羌戎,西水边军虽败但郡兵未损,何况临近的广源、濂河二郡还有大军驻扎,朝廷贸然派遣大军前往,对国家损耗太大。”
肖阁老闻言再次躬身道
“臣附议,再者如今成王北上、五殿下南下回京受封,北地不稳朝廷应当存留精锐以不变应万变。”
王辛文难得的站到了肖阁老一方
“殿下!镇北军亦曾为皇帝亲军,臣同镇北军上下为国奋战十余年死伤无数,这样忠心护国的军队难道还要受人猜忌吗!”
武班索性直接将另一只膝盖也放了下去,直接俯首跪拜
“殿下明鉴!”
赵鸣苍有些无可奈可,只好站起身来对着武班虚扶道
“大将军快请起,孤与众卿绝没有这个意思”
接着他直接道
“明日朝会就论定带兵西征的人选吧!此事内朝之中不再商议。”
三人见此只得齐声答道
“诺”
赵鸣苍踱步到窗前,外面竟然已经飘起了小雪,他负手叹道
“今年的雪来的好早”随即转身问道“王宰执,北地此刻已经下雪了吧?”
“回禀殿下,北地半月前已有奏报多地大雪”
“那西水郡可有下雪?”
“殿下,传灵阵消耗巨大,按例只能传递紧急军情,西水等地的奏报还在路上。”
“命驿站快马加鞭,孤要在五日内看到西水郡的详细奏报”
“诺”
说完这些,太子悠悠的坐回了案桌上
“这天真的冷起来了......接来是什么?”
“老爷,这天真的冷起来了。”
王贵抱着一个大布包裹进了屋子
“这细绒毛毯都比平时贵了三成”。
“是王贵啊,买回来了吗?”林维镇从里屋走了出来。
“买好了,按您的吩咐内衬都是上等的料子”王贵说着就要把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
林维镇看到露出包裹一角的雪白绒毛毯,立刻道“不了,直接给夫人换上吧!”说着他转头对着里屋喊了一句“秋月,你出来一下”
“诺”只听里屋一个女声脆生生的应了一句,那门帘便被掀开了,走出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老爷”只见她缓步走到林维镇身侧屈身行礼
“你拿这新毯子给夫人换上。”林维镇说着手上一指,王贵立刻会意的将包裹一股脑的递给了秋月。
“这里屋子不比我们在明江的大宅,你好好看着点屋里的炉火,别让夫人着凉了,去吧。”
“诺”秋月说完有些吃力的抱着那个大布包裹就钻进了里屋。
林维镇这才回头来继续问王贵“这大夫和接生婆可找好了?”
“老爷放心,小人随钱总管走这条商路多年,找的都是这朝明城里最好的大夫和接生婆。”王贵笑着拱手道
“嗯,你明日再去请上次那位冯大夫来看看,这都快十天了,怎么还未痊愈。”
“诺”王贵应了一声然后说道“老爷,有一事王贵不知当不当讲。”
“何事?”
“这两日西面的流民越来越多了,我今早去取绒毛毯时见到这东门和南门都加了兵卒、设了哨卡,夫人的风寒又还未痊愈不宜远行,这......”
“直说便是,怕什么!”
“是是是,小人是想这继续南下怕是不安全,城里又四处风传羌戎兵要打来了,老爷您看咱们是不是早日往回走更安全。”王贵说完边看向了林维镇。
林维镇沉吟片刻,坐到一旁端起了茶杯“等夫人的身体状况再好一点了咱们就启程回明江”他说完喝了一口热茶道“大少爷这几日去哪里了?”
“听说这几天大少爷每日都往城外去。”
“他去城外干嘛?”林维镇顿时有些气恼“这外面看着渐乱了,他母亲怀着孕又生了病,他倒好不知道好好侍奉反倒天天往外跑!”发完这通火,他才想起来王贵还站在旁边,于是摆摆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王贵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门,便听到林维镇又加了一句
“叫丁管家过来。”
“诺”
半晌,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仔细看去似乎腿脚不太灵活;他叫丁继安原本是商队的护卫总长,后来上了一条腿之后被林维镇提拔做了林家的总管,直接他上前躬身道“老爷”
“大少爷今天出门带了几个人?”
“今日出门时似乎只带了两个。”
“他出城去了?”
“听采买的人回来说,是看见大少爷带人出了南门。”丁继安拱手道
“胡闹,你再找几个人立刻去把他给我带回来。”
“是”丁继安一拱手就要出去
“等等”
“老爷还有何事?”
“这几日城外真的来了难民?城门也设了关卡?”
“回老爷的话,确实如此。”
“难民人数几何?”
“我前日曾去看过一眼,很多......至少上万人......”
“还真是好多人啊!”南城门外,林易川挎着长剑站在路边的一个小土丘上,他的身后是两个拿刀的商队护卫。
“虽然看了几次了,但还是觉得很惊奇,这边地竟然有这么多人。”
“少爷有所不知,这边地早不是十几年的荒土了,十年前陛下可是迁了近十万户百姓来垦边呢!”
“还真是壮观啊!”
“少爷,您真准备和那小子做生意?”
一个护卫问道
“是啊!咱们昨天见时他破衣烂衫的,浑身都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再说了这些都是被羌戎吓破了胆的边地愚民,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
另一个护卫也跟着说道
“啧啧啧,别不懂装懂,要不怎么说我是少爷呢?”
林易川取下叼在嘴边的草茎慢慢往前方集市外的难民聚集点外走去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小子脚上的鞋是边西军的官靴,你们说,这是一个普通小孩子能弄到的东西吗?”
两个护卫闻言立刻拍起了马屁
“少爷真是厉害啊,我等都没发现啊。”
而林易川则在心中暗笑,那鞋比那小孩的脚大了许多,而且我能告诉你们,老子背着老头子偷偷弄到过好多双,对这种官靴熟得很吗?
三人穿过因为难民冲击而早已停市的城外集市,来到聚集点外。远远的,密密麻麻的人三五一群团坐在一起,有衣衫褴褛的溃兵,但更多的是一些妇孺百姓。离他们近一些的人木然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见不是施粥的官吏便又木然的低下了头。
“少爷,那小子来了。”
一名护卫指向众人左手边,那方向上一个浑身破衣烂衫灰扑扑的人正在往这边跑来,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
林易川低声对着两名护卫说道
“等下硬气点,不能让这乞丐小子敲了老子的竹杠!”
“少爷!他拿的是刀!”
一名护卫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后大声惊呼了起来,
“哗”的一声两把长刀出鞘护在了林易川身前。周围的难民被这场面吓了一跳纷纷连爬带滚的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林易川倒是不急,他不慌不忙的把左手扶在剑柄上,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人影,待到看清了来人手中的东西,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事情似乎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