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一阳擦干了泪水，眼睛浮肿，在阳光下只看到许诺带着担心和期待脸。她放松身体，坐到了自己的小腿上，许诺也放松了戒备，目光从未从她脸上移开。
“诺，请你听我说，不要打断我。”向一阳的话很轻，但语气中有不能抗拒的力量。许诺不做声，像端详一幅画那样看着向一阳惨白的脸。“初一的时候，我们认识，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本质，让我接受了我的身份；高一的时候，我们相恋，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感情，让我接受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大一的时候，我们分手，你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懦弱，我却没有变得坚强，对你反而更加残忍。
我逃避，你追逐；我放弃，你拽紧；我喊停，你继续……我每次夜里想起我对你做的这些，就会哭醒，因为我不能原谅自己，甚至很恨自己。我怎么可以那样对你呢？让你一个人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却无动于衷，甚至变本加厉。我真的恨透了自己，可是，我又总会想起你表姐问我的那个问题。
她问我能不能给你幸福，我当时就愣住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的爱情能走多远，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你挡下所有困难，我不知道除了爱情我还能给你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跟她说‘我可以给你幸福’的勇气都没有……
而且，当时我知道了你和我其实并不一样，你可以选择以后的人生是陪我过要受到指点的生活，还是找个优秀的男生过正常的日子。那样的话，我还拉着你干嘛呢？你应该选择后者的，我不能妨碍了你的人生。带着那么多的未知，懦弱的我最后只能选择离开你。
可我没想到你宁愿自己活在痛苦中都不愿放手，我们的执着伤害了我们自己，特别是你。那让我曾经一度想要放弃离开你，可是我又见到你离开我后的每一个进步，你的学业，你的实习，你的理想……都那么顺利地在进行着，我还想怎样呢？那不就是我想要的吗？我天真地相信你以后会明白我的苦心，所以，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福州，来了这里。
我相信自己是可以放下你和与你有关的一切的。可是每次我执笔，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你，我刻意不去画与你有关的一切，最后却发现满屋子的画里都有你的身影，然后我选择了停画一段时间，却遇到了常小靛。”
向一阳停下来，两人都很平静，却都在流泪。她想解释一下谁是常小靛，可是她发现许诺懂她指的是谁，便继续说。
“和小靛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少想起你，我还以为我忘记你了，可是没想到那都是假象。我很少想起你是因为小靛身上有和你很像的特质，她对爱情也是个很执着的人，她从广东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她消失的男朋友，而她让我的潜意识想起了你，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也在我看不到的世界里寻找着我。
后来，徐竞航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我才选择回去福州找你，看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你的工作稳定了，感情也稳定了，我就都放心了……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呢？诺，徐竞航找到你，又让你得到了我的消息，可是，我还能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你呢？我无地自容……尽管我还爱你……”
向一阳说完，满脸的泪水已经把上衣打湿了一大片，棕色的T-shirt 贴在胸口像阴沉的伤口赤裸裸地裸露着那样。许诺又呜呜地哭起来，伸手把向一阳拉到自己的怀里，嘴里含糊不清，却异常坚定。
“没事……一阳……只要你还爱着我……只要你还爱着我……”许诺呜咽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平静。向一阳在她怀里无所适从，也挣脱出来。向一阳的思维放空了，她把该说的都说了，和许诺之间也没有误会了，至于她们的现状和未来，她还不愿去想，她希望暂时停留在这短暂却坦诚相对的时刻。
许诺终于平静了下来，和以前她说服向一阳接受自己、接受她的时候那样，静且坚定，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她。
“一阳，我们回福州吧！我们一起面对父母，一起面对未来，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了。”
向一阳不自觉睁大的眼睛带着一丝担心，许诺知道她想问什么，继续说。
“你之前回福州所见到的画面是真的，我确实是坐进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但那陌生男人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我大学的一个师兄，他也在福州发展，我们那次见面只是叙旧而已。”
向一阳仿佛不相信，以为许诺在骗她，可是转想，又觉得没那必要，因为谎言终究会被揭穿。许诺继续。
“而且，我大学的同学，我现在的同事都知道我是女同，而且是有女朋友的女同。他们都接受这样的我，我也活得很好，除了没有你在身边。所以，你的担心的那些问题，根本不存在。”
向一阳这回真的愣住了，面对着如此淡定而坚定的许诺，她连不相信的机会都没有，许诺竟然一直以女同的身份面对生活，比她坚强多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诺……”
许诺终于收起严肃的认真，露出个微笑，“一阳，你答应我吗？”
答应？向一阳想，她还能怎么不答应呢？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许诺已经笑意很明显了，“一阳，你爱我吗？”
“我爱你！”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向一阳的潜意识已经对许诺说了一万遍这句话，可是……
“我也爱你！”许诺又很认真的说，“那就够了。”
“谢谢你，诺！”向一阳再次把许诺拉进怀里，也只有她懂得那句话的意思。只要她们相爱，许诺就什么也不计较了，不计较向一阳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伤害，不计较以后还会遇到的未知的困难，但那前提还是要和向一阳在一起。向一阳知道她只有以后都陪在许诺身边，才是不再伤害许诺的最好方法，而她也不能再退缩懦弱了，她应该而且必须承担起她们之间的这段感情，用以往不同方式，还有一生的承诺。“我们以后都要在一起，我答应你。”
“嗯！这样才是我的好一阳。”许诺的声音湿湿的，带着甜蜜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