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他们回到汉中市火车站后,沈乐就来电话了。没等覃睿语开口问情况,沈乐就交代了他妈所在的医院。覃睿语只好和周紫杉分手,独自往医院去。周紫杉在他身后久久不远离去,直到看着覃睿语坐上了出租车,车子使出很远,才自己坐上公共汽车回家。因为他有预感,也许这次离开,就再也见不到覃睿语了。
覃睿语越接近医院就越紧张,他不清楚他妈为什么会进医院,但不必问都知道是因为他。幸好的是,沈乐说并没有大碍,只是精神很差,至于再多的细节,便没有说了。覃睿语知道这消息后就一直很自责,他在火车上设想了各种可能,想象了多次与爸妈再见面的场景,但都想象不出来。他不知道******病情如何,不知道他爸会不会暴怒,不知道他应该怎么解释离开的这一切。
但,很快地,覃睿语站在了病房门口,看到他妈安静地躺在床上,发丝缠绕在脸颊两边,没有任何精神。他爸靠着椅背坐在床边,眼睛合着,脸上的气色告诉他,他爸已经几天没睡好了。覃睿语感到鼻子很酸,他还从来没看到过父母这个样子,他们家一直都是温馨健康的,现在因为他,变得有种破碎支离的感觉。
他控制住不流眼泪,想走近父母,给他妈盖好被子,扶他爸到沙发上睡好,可是他又不敢打扰了眼前这安静的一幕。他妈微微皱起的眉头告诉他,她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再想到儿子的烦恼了,他怎么忍心去破坏这短暂的祥和呢?于是他下了楼,给父母买了粥,又悄悄地回到病房门口,想继续看着父母睡觉,再等他们醒来。
可是,他才刚走进病房门口,他妈就醒了。他当时停住了脚步,背上背着背包,手上提着温热的粥,就那样和他妈对望着,终于眼睛禁不住湿润。覃妈没有激动,但泪水就那样流了出来。她轻轻擦了一把脸颊,轻轻唤醒了覃爸,示意他往门口看。覃爸睁开浮肿的睡眼,看看覃妈,又看看门外,就定住了。三人在沉默中对望着,都泪眼模糊。
覃睿语止住喉咙的哽咽,强挤出个微笑,径直走了进去。他安静地把粥放下,然后便一声不吭地跪在了病床前。覃妈和覃爸没想到他会这样,都惊讶地坐直了,想拉他起来。覃睿语却哭了,他爸妈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见到自己的儿子哭了,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小语……起来吧!妈不怪你……”覃妈很虚弱,伸手去拉覃睿语的肩膀,覃睿语坚定地跪着,也不去擦眼泪。覃爸也开口了,语气中没有责怪的意思。
“起来吧!”
覃睿语不起来,他知道他坚守自己的爱情是没错,但他的确伤害了他至爱的父母,他应该给爸妈跪下的,他应该道歉,可是现在说什么道歉的话似乎也是徒劳了,他给父母造成的伤痛不会因为一句道歉就变得有所不同。
他爸妈没再拉他,而是都各自安静了下来,似乎在想着事情。良久,覃妈才说。
“小语,刚知道你的情况的那会儿,妈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你的想法,你一直都那么听话,又懂事,和同学们都处得挺好的,我真的想不懂……后来,这几天,我和你爸看了一些相关的信息,也明白了,我们也渐渐想通了,只是……你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覃睿语既惊讶,又疑惑。他不明白他妈所说的他们接受了他喜欢周紫杉这个事实,可是还是不能让他和周紫杉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覃爸也沉重地说了起来。
“你不知道,你离开以后,那孩子的爸妈找上门来,说我儿子把他们的儿子拐了。当时我们都很担心你去了哪里,会不会做什么傻事,已经够烦心的了,被他们这样一闹,你妈受不住,当场就晕了过去,后来就只好到医院来住着,等她稳定了再说。”
“后来他们也来医院看望我了,也道了歉,”覃妈接了话,“不过,他们也说得很明白,他们绝对不会让他儿子和你在一起的……”
“你看,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就算理解了又能怎样?你父母的脸面都不好搁了,所以,我们想清楚了。”覃爸顿了顿,“我们搬去西安吧!”
覃睿语听到最后一句,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一样。他父母已经接受了真实的他,可是周紫杉的爸妈不能接受他俩在一起,他们还那样对待自己的爸妈,那样子的话,他还能做些什么呢?尽管周紫杉那么的喜欢他,他也那么的喜欢周紫杉。可是父母的话真的可以抛弃么?他们难道可以再次挣脱父母,到另一个地方永远地生活么?不可能。可是,他应该怎么做呢?
他抬起空洞的眼睛,深得看不见底。他想问问还有没有可以转弯的余地,他能不能得到多一些时间来处理他们的感情,他……可是他都没有问,因为他爸妈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无奈。他就愣在那里,双腿已经发麻,却没空去在乎。
那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他好像感觉到那两碗粥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他想叫父母趁它还没凉透的时候把它喝了,可是他说不出来,他一直沉默,直到他的手机响了。是周紫杉的信息,他看了看显示屏,又看了看他爸妈。他爸妈示意他点开,他便点了。
信息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寥寥几句话,却看得覃睿语又哭了出来。
“睿语,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分手吧!对于我爸妈给你爸妈造成的伤害,我永远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带着这样的愧疚,我们是不可能走下去的,再见,再不见!紫衫。”
覃睿语无力地面对着面前的困难的时候,唯一支撑他走下去的周紫杉却先放开了手。他看着这条信息,想起了他们俩在酒吧里的誓言,周紫杉说他会坚守他们的爱情;在火车上,周紫杉说他们只要相信他们的爱情,那就是永久。可是面对现实的时候,那一切都这样无足轻重地没了,什么都没了。覃睿语感到无力的痛,抱着他妈痛哭了起来。覃爸妈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心里是既松一口气,又是无法形容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