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云鹿一直想不明白。
顾胤轻声道，“因为你。”
云鹿蓦然一怔，“你说什么？”
顾胤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解释，“她不恨你父亲，是因为有你。”
云鹿狠/狠怔了一下，“……”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理由。
妈妈不恨云厉诚……是因为她吗？
真的是这样吗？
顾胤怜惜地看着她，问，“你和你母亲，从小感情很好吧？”
“嗯。”
“是她一手把你带大的吗？”
“……嗯。”
“那就难怪。”
顾胤淡淡地说，“对一个女人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存在，一个是丈夫，另一个，就是儿女！这两者几乎是大多数女人在结婚之后的心灵支柱。”
方知音婚姻不幸，却幸运地生了一个乖巧孝顺的女儿。
她亲手将云鹿抚养长大，母女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
丈夫对她薄情，出/轨，婚姻冷暴力。
这对一个贤良温柔的女人来说，是很残酷的打击，足以摧毁她心目中关于“丈夫”的支柱。
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而然就会将更多的感情倾注在儿女身上，就如同许许多多婚姻不幸的女人，总是会把更多的感情和希翼寄托在孩子身上一样。
因为有云鹿在，抚平了她心中很大一部分的怨气，她才可以做到临死之前，只有满满的遗憾和不舍，却没有怨恨和不甘心。
恐怕，连云鹿自己都有些误会了……
她说，方知音去世的时候，只有她守在身边。
她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含泪去世的。
可她却不曾想过，方知音去世前，那样遗憾和眷恋不舍的心情，未必是对云厉诚的……
作为一个母亲，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望着病床前年幼的女儿——她会想什么呢？
是否会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
充满眷恋，依依不舍？
是否会遗憾不能继续照顾她长大？不能看着她亭亭玉立，披上婚纱，盛妆出嫁？
于是忧心忡忡，眼眶含泪，带着浓浓的遗憾和不舍，离开人世。
比起云鹿所说，她母亲是因为遗憾不能见到丈夫最后一面、放不下对她那么不好的丈夫……
倒不如说，她母亲去世前的种种表现，其实是为了她！
这显然更符合方知音的性格，和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身份，不是吗？
听到顾胤如此解释，云鹿再一次狠/狠地怔住了，神情茫然，瞳眸剧颤！
……是这样吗？！
是她一直误解了妈妈去世前的心情，从未真正体会到妈妈的感受吗？
顾胤轻叹道，“鹿鹿，你母亲很爱你！她希望你过得好，你明白吗？”
“……”
云鹿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怔然望着顾胤，“真的是这样吗？”
“你觉得呢？”
顾胤反问道，“你回想一下从前，你母亲不爱你吗？”
云鹿立刻摇头，“她当然爱我。”
“那不就够了？”
顾胤淡淡一笑，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逝者已逝，生者永远也猜不到她生前的想法，既然这样，又何必难为自己？不管怎么说，她至少是希望你过得幸福的，不是吗？”
他难得说这么多的话，一番话音落下，云鹿不由得沉默了。
顾胤也不再多说，起身拿了吹风机，插上电源，给她吹头发。
暖风呼呼作响，吹过发梢，渐渐带走了潮湿的水汽。
云鹿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顾胤也不急着跟她说话，耐心地用一把木梳子，给她疏通头发，再一缕一缕地慢慢吹干，细致又温柔。
等到她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完全吹干了，柔顺地披散在肩后，顾胤方才收起吹风机，一把将她公主抱起。
“啊。”
云鹿猝不及防，小声惊呼了一下，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
顾胤把她抱到床上，拉上被子，随即也上了床，躺在她身边。
云鹿自觉地靠到他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口。
“早点睡吧，别多想了。”顾胤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伸手关上/床头灯。
卧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宁谧的昏暗。
但昏暗中，云鹿的声音却低低响起，带着一点小鼻音，“老公，谢谢你……”
“嗯？”
“谢谢你安慰我。”
云鹿低声说，“其实我也知道，在妈妈这件事上，我是有点钻了牛角尖了。”
顾胤拍抚着她的肩背，没说话。
“就像你说的，我一直难以释怀，不是因为他从前对我不好，而是……妈妈去世时候的态度。她太遗憾太伤心了，以至于，让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原谅了他……就仿佛背叛了妈妈一样！”
顾胤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指的是云厉诚。
自从云鹿决定和云厉诚断绝父女关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叫过他“爸爸”。
虽然没有直呼其名，但在说到云厉诚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他”，疏离至极。
云鹿沉默了一下，才接着道，“不过，听你今天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像忽然去掉了一块大石头，轻松多了……也许，真的是我误会了妈妈的意思。她没有那么放不下他，也没那么多……爱恨交织的痛苦。从始至终，她真正放心不下的是，其实是我……”
“嗯。”
顾胤回应了一声，问她，“想通了么？”
云鹿失笑，“哪有那么快呀？只是心里，变得轻松很多了！顾胤……”
“怎么？”
“如果，妈妈真的那么不放心我，我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她抱紧了顾胤的腰身，贴近他胸口，喃喃地说，“我们要过的很幸福，才能让妈妈放心……”
顾胤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仿若魔法的咒语一样，一下子驱散了云鹿心里的惆怅和不安。
如云散花开，月明星亮。
一颗心忽然就变得安定下来。
顾胤忽然又道，“这次去国外拍婚纱照，若是有时间，我陪你去看看爸爸。”
“为什么？”
“因为你放心不下。”
顾胤抚了抚她的长发，“你还是在意的，过去看望一下，不好吗？”
云鹿闷着声，不说话。
“那就这么定下了，我会通知秘书改行程。”
顾胤替她做了决定，又叮嘱道，“你这段时间，在家好好休息，什么也别多想。等我忙完这段公事，就带你去拍婚纱照，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