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竹林。
一十六面火焰圆镜在阵盘上方排成4列,监控着整座象山城的情况。
右下方的一面圆镜上,一粒黑点落在镜子上,像浓墨一般迅速洇开,操控这面圆镜的修士立即心有所感,口中发出一声惊呼,余下的人精神一振,火焰圆镜的阵型变换,那枚圆镜已到了正中间。
陆寒山虎目睁开,眸子上透出熠熠神光,虽然他没有泄露半点修为,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觉得他突然变成了一座耸峙的山峰,壁立千仞,高可摩天,巨大的压迫感从陆寒山的身上辐射出来。
“是贯城坊。”一名年长的绿袍起身,解释道。
陆寒山点了点头,他早就认出了那是哪里,其实那粒黑点出现在哪里他都无所谓,他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泰和道人露出他的行踪。
他抬头向圆镜看去,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黑点就从一颗小小的芝麻变成了一粒黑黑的黄豆,它的颜色变得愈加黝黑,像是星空里的黑洞,不停吞噬周围的火焰,整面圆镜都暗淡了两分。
然而在陆寒山的仔细注视下,他很快就发现这粒黑斑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顺着街巷移动,不知不觉中,它已经穿过了一条一寸长的街道。陆寒山很清楚,圆镜上的缓慢速度在象山城里代表的却是风驰电掣。
“传令执法司,收网!”陆寒山眼眸中的神光化作冰冷的刀剑,声音却沉稳有力,像一棵在山巅崖顶上屹立不倒的树,挺拔且坚韧。
阵盘旁的修者依令行事,命令被传达出去,火焰圆镜上的那些黄色光点开始移动,速度虽然并不迅速,但是也比黑斑快上许多,多如星辰的光点很快就连成黄色的光带,光带密集有序地缠绕,织成一块参差不齐的锦帕,将黑斑围堵封死。
陆寒山重新闭上眼睛,眼帘将黑斑和锦帕同时遮挡,但是象山城的全貌早已倒映入了他的心底,每一条街巷都历历在目,他从高空俯瞰,黑斑是一只阴气森森的恶鬼,而锦帕则是无数御剑而来,身着黑袍的执法司修士。
尽管他下了重注进行这场赌博,但是此刻他的心绪却异常平静,繁华而腐败的象山城在此刻成了一张硕大的棋盘,成了他和泰和道人的弈棋之地。布局、破局,他们用别人的生命作为棋子,胜,则收获巨大,败则身首异处。
这就是权力,带着血腥的芳香,令他痴迷又恐惧。
“杀!”他寒声说道,他相信自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是锦帕吞掉黑斑,还是黑斑穿透锦帕?
陆寒山和泰和道人,两人的较量在这一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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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中有一种珍惜的材料,只生长在极恶极阴之地,沐浴生灵的鲜血之后会开出纯黑的三色花瓣,花蕊抽出细长的花丝,整朵花的形状宛如凤凰。当鲜血失活时,花瓣亦将凋零。
恶鬼所过之处,浸没在血水的石板上,一朵朵妖艳的黑色花朵悄然绽放,随风摇曳,恍如在叹息一首沉默的挽歌。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石板缝隙间滑过,然后将一朵朵黑花摘入自己的囊中。
黑影猛地停下,一丝警兆跳上心头,沉浸在收获喜悦中的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异常,不知道什么时候,节日的喧嚣渐渐消失,街道变得静默无声,夏日炽烈的阳光将石板晒得温热,一具具苍白的尸体躺在石板上,空洞的眼神倒映出没有一丝云朵的蓝色天空。
化作人型的蓝色恶鬼停在街道正中不再前进,他的身体部分还是虚幻的状态,面部却已经完全凝实,一张张不同的面孔在那张脸上不停变化,显得狰狞又恐怖。
一个黑袍出现在恶鬼前方,然后是两个、三个,无数黑袍从四周的房屋弄巷中涌出,将恶鬼包围。恶鬼的脸上变换的面孔也终于停止,一张年轻的面孔最终停留在恶鬼的脸上,看到那张面孔的黑袍却都心里一寒,那是张脸剑眉星目,朝气勃勃,生前灿烂的笑还固定在脸上。
正是陆青城。
“布阵!”黑袍中传来一道吼声,黑袍们身形变换,如同泄地的水银流淌滚动,眨眼间就站在了预定的方位上,灵力涌动,无形的透明薄膜笼罩著恶鬼和黑袍。
“攻!”
飞剑、符法、道术、秘术,绚烂的宝光曳起长尾,在空中交织重叠,无数道攻击打中恶鬼。
嘭——灵力炸开,光与焰同时盛放,又很快湮灭,猛烈的气流朝四周冲击,近处的黑袍衣襟猎猎。
所有的攻击都被大阵遮掩,阵外感受不到一丝灵力波动,热闹的飞剑竞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恶鬼又发出无声的嘶吼,硝烟散去,它的身体露出来,变得更加透明,脸上的面孔也持不住陆青城的样子,不停扭曲变换,眼中的鬼火幽幽燃烧,呈现出愤怒的表情。
“攻——”一击见效,第二道声音马上响起。
然而还不等黑袍们动作,街道中央的鬼影一闪,已经出现在声音传来的地方,恶鬼眼中惨白的鬼火大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诡异吸力从它身上发出,透明的影子出现在黑袍的头顶,灵魂像是一只离开水的透明水母,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
“起阵!”另一个声音传来,却更不容易分辨是从哪里发出的。微微骚乱的黑袍听从声音的指挥,镇定下来,大阵运行,固守住那几道灵魂,不叫他们被恶鬼吞噬。
“攻——”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只有少数几人发起攻击,但空气中却响起了隐约的梵唱,庄严肃穆的佛光涌现,明黄色的光芒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如同潮水灌满整条街道,威力恐怖的佛光拂在人身上像春风一般舒适,然而恶鬼却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这对它而言是最致命的攻击。
哀嚎声一点点降低,最终归于平静,光芒散去,街道上空无一物,恶鬼的踪迹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根本没有存在一般。
佛光又一次亮起,直到三次之后,才算结束。
呼,所有的黑袍都松了一口气,顿时懈怠下来,刚才被摄魂得几个黑袍软软的躺在地上,胸口还有起伏,但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了。
几名黑袍越众而出,手中端着阵盘检测鬼气残留,恶鬼魂飞魄散,鬼气一时半会儿还未散尽,阵盘上的光芒一会暗淡一会明亮。
场中一名黑袍正蹲在地上检测鬼气,一滩黑血引起了他的注意,街道上虽然满是血污,但是唯有这摊血稠得像上好的松烟墨,表面泛着金属的光泽,他的目光被黑血吸引,身心一点点投入,全然没有注意到手中的阵盘发出疯狂的红光,表面热得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