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像是天地初开一般,黑暗中透出一片光亮来。
随着光亮而来的还有夏日的风,给这片寒冷的地狱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哭喊和吵闹声瞬间响彻整个监牢,一双双山石般嶙峋的手臂伸出囚笼,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囚徒伸展着胳膊,妄图将热风住在手里,也妄图抓住一缕回归自由的希望。
这是执法司的监牢,望不到尽头的牢房里羁押着无数修者,对于修者而言,修行会带来力量,而力量会让欲望轻易膨胀,有的修者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另一些则变得肆无忌惮。
一位狱卒跨过门槛,嘭,监牢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
整座监牢里没有一丝灵气,冷得像是极北方的寒原,狱卒打了个哆嗦,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握住一只长长的鞭子。
啪,鞭子在空气里炸响,鞭梢掠过一只从背后伸向狱卒的手掌,那是一只只剩下皮和骨头的手掌,鞭梢像是锋利的刀子,在手掌的主人还没感到疼痛的时候手掌已经滑落,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来得及掉落。
“啊——”惨叫声传来,监牢里再没有其他声音,手和脚全都老实了。
黑暗里,提着灯的狱卒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监牢的道路已经变成了一个复杂的迷宫,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冯昆仑?”狱卒出声。
“嗬——嗬——”黑暗里有人回答。
狱卒打开牢门,四周的囚犯们瞬间骚动,发出各式各样的吼叫声,可是都小心翼翼的缩在墙角,微弱的灯光照亮他们眸子中的一点明亮。
狱卒没有理会,从身上取出一粒丹药灌进冯昆仑口中,然后拉住一只手臂,拖着他一步步原路返回。
监牢的大门再度开启,然后闭上。
~~~
冯靖在茶铺时而闭眼,时而睁开,杯里的酽茶慢慢变成白水,日头也上了中天,蜘蛛那边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傀儡蜘蛛此时静静的趴在一副棺材的盖板上,周围是一个堆满了棺材的露天院子,一只棺材叠着另一只,不论制式,不论材料,全都一视同仁。一条小径挤在棺材中间,傀儡蜘蛛就趴在小径上方。
这是一间制作符纸的作坊,符纸又称黄纸,因为黄色为五行之中庭,对应乾土坤土,具有镇摄十方,五行归附之意。而黄纸的黄色,就是用腐朽的棺木浸水得到的,取其至阴属性。
傀儡蜘蛛的8只单眼不停转动,散布于身体和足关节附近的感觉器官则在监控声音和振动,可是院子里鬼影也没有一个,只有直直射下的太阳和远处街道传来的喧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慢慢朝地平线落下。
吱——呀——院门被人推开。
蜘蛛立即打起精神,八只附肢拨动,一对鳌足抓住纤细的蛛丝,顺着棺材板边缘滑下,然后骤然停住,吊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单眼聚焦,身上的感觉器官全部张开。
“就是这里。”推门的是一个年轻人,个子不高,身材微胖,耷拉的眉眼带着三分怯懦。紧随其后的是个半大的童子,头发随意一束,披散在身后,露出一张好看的娃娃脸来。
年轻人恭敬的把童子让进院子,掩上门扉后又弯着腰急急跑上前去开道。
“联系到叔良了吗?”童子声音尖声尖气,带着童稚,拿出腰间的储物袋,取出几块阵盘交给年轻人,两人分头布阵。
“为什么又是他!”年轻人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忿,回答却老老实实,“黑市里我们的人被陆家拔了,其他的人又不卖我的账,太黄天星陆这么大,我根本没法找啊,爹。我去黑市里,那些人表面对我恭恭敬敬,一转身就开始骂我,一点忙都不愿帮,还说我没了元婴撑腰,连条落水狗都不如······”年轻人越说越委屈,泪珠儿在眼眶里止不住的打转。
“够了!”童子放下手中的符笔,一声厉喝打断年轻人的话,脸上露出嫌恶,“眼下没有人手做事,待我收了这个陆奇给你打下手,早日找到叔良,陆家的仇,我们慢慢报。”
他又转过身来,教育身后的年轻人,“仲仁,我也是你这般大出来闯荡的,吃过的白眼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但是我知道,要人敬你,除了你有一个好靠山,还得自己有本事!”
受了教训,张仲仁更加焉巴,也不布阵,低着头,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仲仁的样子实在惹人嫌恶,但眼下只有这么一个人手,童子强忍住心里的不耐烦,出言安慰,“好了,这事也不怪你,待我恢复一点修为,咱们先去黑市找那些白眼狼收点利息。”
一处阵盘布好,童子又换了另一个地方,“老五他们有消息了吗。”
“五叔战死了,刀叔带着百来人降了陆家,现在成了陆家的座上客。”张仲仁才刚开始布阵。
“什么!”童子找到张仲仁还没有几天,听到这个消息简直难以置信,怒火涌上脑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上的阵纹被画的歪七扭八。
“爹爹,”张仲仁扔下自己手中的符笔,嚎叫一声,“所以咱们才败得这么快啊!”这些日受的委屈全都涌上张仲仁的心头,泪水怎么也含不住,簌簌的从眼睛上往下掉。
“其他人现在都在哪里?”童子强打起精神。
“都~~嗬嗬~~在执法司的~~嗬~~监牢里。”张仲仁还没有忍住哭声,抽抽嗒嗒的说。
“星槎呢?”
“在陆家~~嗬嗬~~星坊~~”
“我九百多年的基业啊!”童子在心底哀叹一声,他眸子里的生气渐渐熄灭,变成空洞的灰白,一颗心坠到寒潭冰原里去,直觉自己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半分活下去的力气。
“就这么被几个小人毁了!”可是突然间那些死灰中间又燃起一粒火星,无尽的恨意烧成熊熊大火,重新点亮他的眸子。
“陆家!”阴冷狠厉的声音从童子口中吐出,刚停止哭泣的张仲仁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