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从嘉比李双双醒的还要早些,天还未亮,那一扇小小的窗户依旧黑得很,门缝透过月色清辉,李从嘉摸着黑,起了身,披了一件薄衫,站在窗边,朝外瞧着,约摸现在才是卯时一二刻,天还尚早。
李从嘉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再晚些,李双双就要起身了。那时,状元可真的与自己无缘了,读了这十几年的圣贤书,谁不渴望取得功名,虽李从嘉已有爵位在身,可状元还是极有诱惑力的,他也不例外,被其深深的吸引着。
状元,状元,状元……
李从嘉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拳头轻轻握着,很是烦恼不已,不一会儿,又拢了拢身上的衫子,李双双还在熟睡之中,有时翻个身子,李从嘉便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心里总是想去的,收拾好身份凭证,衣物,鞋帽,又梳了头发,李从嘉心中愈发着急起来。
等到邻家公鸡打第一遍鸣的时候,李从嘉的脚步愈发急促了,脑门上也出了些汗,只是迟迟没有出那一道门。
李双双又翻了一个身子,脸庞正好对着李从嘉,李从嘉扭头看了看,心中着急。这张俏脸已经看了十几年了,熟睡的模样还是那般,像个小孩子一样,嘴角有口水,压着自己的胳膊,轻轻地在呼吸。
抱着自己的衣帽,李从嘉缓缓地推开了门,似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惹李双双不高兴,他也要去争取抢一番。
再次关了门,屋中渐渐沉寂下来,原来还酣睡的李双双睁开了眼睛,瞧着那扇门,心中一阵低落,原是少爷早就不听自己的话了。
正想着,还没三息间,门又有了动静,李双双赶紧闭上了眼睛,竖着耳朵听着有人推门进来,将什么东西搁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窝,钻了进来。
李双双偷偷瞧了一眼,看见少爷笨手笨脚的,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李从嘉瞬间怔住了,原想着自己或是吵醒了李双双,又在李双双眼睛前晃了两下,瞧着李双双没有任何反应,便慢慢地躺了下来。
十几息之后,李从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躺在床上,方才出去时,寒冷十分,这耐不住便又回来了,若这也算不去挣状元的一个原因的话,那他李从嘉可真的是一个十分畏寒的人。
不去就不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爷还是喜欢双儿的吧!”
“什么时候醒的?”李从嘉诧异。
“少爷猜啊!”李双双睁着眼睛,双臂环上李从嘉的脖颈,小声说到。
“那……我睡了!”什么都不如装睡为好。
“那好吧,双儿也睡了!”
…………
辰时二刻,怎么着也该起身了,李从嘉起身,洗了把脸,便忙活了,忙活着端碟子端碗的,一个有爵位的王爷,做着一个小厮的活计,说出来也真是将牙也给笑掉了。
前些日子,那些平安县衙的衙差还诚惶诚恐,若不是拦着,怕是遇见李从嘉就要给跪下了,哪享受得了吴王殿下的亲自侍候。
可相处久了,众人便发觉这位吴王殿下甚是好相与,也不摆什么架子,穿着粗布衣裳,也没有什么贵重挂件在身上,倒是那一根楠木手杖看上去颇为贵重,除此之外,就和普通人并无什么不同了。
久了,那些平安县衙的衙差们也没那么拘谨了,抢着要和吴王殿下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的早饭,一起胡乱地说着前些日子碰见的趣事。
“殿下今日起得晚了一些!”
瞧着李从嘉进了铺子,衙差们笑着,给李从嘉让了一个位置,李从嘉打了哈欠,给自己盛了碗粥,随意攀话“是晚了些,又没什么事,起那么早做什么?”
是的,于衙差们而言,每日都要去早早上职,挣上些银钱,养家糊口,而对于李从嘉而言,起那么早确实没有事情做,那为什么还要起那么早呢!
“我这可真是羡慕殿下,每日无所事事!”
“要不,咱俩换换,你当一日的王爷试试!”
“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试试?”
“我还是做衙差吧!没有那个命!”的确,普通衙差没有那个命,借他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今日粥有些糊口,大概是水放的少了一些,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李从嘉和衙差们说着话,喝着粥,连馒头也不吃了,只因今日大概要教李双双写字,想起来就兴奋。
李从嘉早早地吃完饭,回了院子,在棚子底下铺了纸墨,都是上好的货色,为了李双双写字,李从嘉也是舍得的。
等了好大一会儿,李双双还在磨蹭,李从嘉茶也喝了两壶了,就啰嗦着“你好了没有,我这等的花都要谢了!”
“洗碗呢!”
借口,大概是借口吧!
李从嘉无法反驳,碗总是要洗的。
等李双双洗好碗后,李从嘉又说道“好了没,碗都洗好了!”
“我得给梅花树松松土,施施肥!”
说干就干,李双双拿着铲子,在梅花树地下刨着土,施着肥,
顺带着还剪了剪枝,又耗费了两盏茶的功夫。
这回没等着李从嘉再问,李双双自己先说了“我得将院子齐齐打扫一遍,要不然太脏了些,看不过去!”
好吧,她将熊二平日里的活也给抢了,熊二被抢了扫把,憨憨地挠了挠脑袋,来到李从嘉面前“少爷,你教我写字吧!李双双一看就不想写字!”
连熊二都能看得出来,李从嘉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可是心中这恶气总得找地方发泄出来,摆摆手“不教你,少爷我今天非得教她写字。”
李从嘉伸着手指,恶狠狠地指着李双双。
“李双双,今天日子还长,少爷我等得起,我看你这地扫到什么时候!”
李双双站在原地,拿着扫把,嘟着嘴巴,很是不乐意。
扫完地,又将被子拿出来晒了晒,衣裳也全部洗了,又编了辫子,好好打扮了一番……
“你还要做什么呀?少爷等着你……”
李双双站在原地,很是不高兴,能做的也都做了,现在怪起了这件院子太小了,能做的事情也太少了,如果是在长安的质子府,擦着地板,也能擦上一整日的。
“那我不拦着少爷了,少爷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李双双站在原地,手中拿着抹布,有些赌气似的的说道。
“不不不……昨日你可是答应我的,现在呢!这赶过去也晚了,不如教你写几个字!”李从嘉现在倒是不想去考什么劳什子状元了,都不如教李双双写字有趣。
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写字对于李双双来说,还是太过于困难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从小对这有什么抵触,李双双总是不肯拿笔写字,这李从嘉不知道教了多少回,李双双到现在,十个字都没写出来。
但你要考她,她却认得大部分的字,这让李从嘉很是好奇,一个不喜欢写字的人,却是认字的。
“少爷,咱们今日去茶楼里听书吧,可有意思了,上一回我和张小山去时,听回来好多有趣的故事呢?”李双双做着挣扎,极是不愿写字。
“不去,没兴趣!”
“那要不咱们去买蜜饯果子吃吧!乌衣巷有一家花样多,样子好看的,特别是他们家的雪花酪,极为有名!”
“不去,太远!”
“那我们去街边钓鱼吧,你瞧我们出了巷子,就有一条河。”
“门口的河里是没鱼的!”
“是吗?”
“是的”李从嘉肯定着,正说着,李从嘉起了身,来到李双双的面前,拉着她朝棚子底下写字的地方走去,说道“别找什么理由了,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好好履行,不要做一个食言的小姑娘!”
李双双现在甘愿做一个食言的小姑娘,除了别叫她写字,干什么都成。
可还是被硬拉着坐到了桌子旁,李从嘉亲自磨着磨,铺着纸,准备教李双双写字了。
“不写成吗?”
“似乎并不行,咱们这回就写柔嘉二字!”李从嘉嘿嘿一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写字已经够让李双双烦忧的了,还让她写更讨厌的两个字。
“动笔吧!”李从嘉将手中沾了墨水的笔递给李双双,眨眨眼睛说道。
李双双握着毛笔,抬头看着李从嘉,很是委屈的样子,道“我不会写!”
“那成,我来教你!”连李从嘉巴不得手把手教李双双写字呢。来了李双双身后,稍稍附身,握着李双双执笔的手,悬在了白纸之上。
二人这般姿势,在旁人看来是极为亲昵的,不过二人心思倒是一心一意都在写字上面,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这直到院子里闯进了外人,这主仆二人才分开,到底,李双双还是没能写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呦,这便是吴王殿下了吧!”来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面容雍贵,身子发福,有些臃肿,不过瞧上去贵气十分,在一位年轻人的搀扶下,上前了几步,说道。
语气有些不屑,带着几分瞧不起的意味,总之并不是像与李从嘉好声好气说话的人。
听见声响,李从嘉才起身,偏头瞧了老妇人一眼,心中一阵轻笑,该来的还是来了,是来找茬的。
“呦!这位不是老太君吗?怎么还走得动道,怎么有功夫来我这小小院子里讥讽几句!”李从嘉回了一句,丝毫也没有什么好颜色,给这位有诰命的安国公府的老妇人。
说起这老妇人,年轻时也是想当当的人物,十分要强,嫁给了老安国公几十年了,脾气倒十分硬气,外人见了,也要称一声老太君,以示尊重,因是当年立国有功,便有了诰命,位次也比一般公府的妇人要高一些。
“放肆!”老太君身边的年轻人出言喝道。
李从嘉笑了笑,拄着手杖站在原地,伸头问着老太君“这个也是您家孙子,这已经折了一个,就别再让另一个折进来了。”
“放肆,不过是一个小小王爷,竟然对我祖母这般说话!”
“小小王爷?看来你和那安锦州果然出生在一窝,连你家老太君都没开始出言教训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李从嘉挥了挥手,早已准备就绪的熊二上前,一把将那年轻人举过头顶,准备像往常一直做的那般,投进秦淮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