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在一旁大惊小怪着，指着一旁毫无形象的张小山说着，说着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这般躺在椅子上，她还是传说中那个金陵才女吗？她一直是这样的吗？旁人知道她这样吗？她这样会伤多少才子们弱小的心灵啊？
王谢如今是个好奇宝宝，一直拉着李从嘉问个不停，或许在他的印象里，张小山只应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应该日日待在画舫里，吟诗作词，富雅风趣，谈论风月，拨弄秦淮，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随意地躺在椅子上，像个街边晒太阳的老汉一样，翘着腿，遮着自己的脸，正百无聊赖地无所事事。
若是绣娘知道了她喜欢的张小山，是如今这般模样，会不会也大吃一惊，王谢这样想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又瞄了一眼李从嘉，若是绣娘知道了她喜欢的李煜也是个这样的人，会不会更惊讶，惊讶之余会不会有所失望。
抬眉怔住，王谢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原本遥不可及的两个人，现如今就这么活生生地在一间院子里，而且都没个正形，绣娘若是看见了，会是个怎样的表情，王谢想象不出来。
再吃了盏茶，王谢稍稍平息了一下，今日惊吓过于多了，一时有些缓不过来，拉着李从嘉问道“这张小山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日金陵酒家的小厮送过来的，难道你不知道她住在这里的吗？那你叫小厮如何送到这里的?”李从嘉稍稍抬了抬眼，现如今觉得这王谢有些傻傻的。
“住在这里!”王谢又是惊讶十分，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板，又说道“难道你们……”
李从嘉错愕，捂住了王谢的嘴，“她也是住在梧桐街的，我们算是邻居，不是你心中想象的那样!”
王谢挣扎着扒开了李从嘉的手，觉得李从嘉方才的解释十分苍白，倒像是隐瞒事实的掩饰，道“哦!原来如此，原来你还为她置办了宅子，掩人耳目，你们……”
“你给我闭嘴!”李从嘉听的头大，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了，整个人扑了过来，将王谢压在身子底下，叫他不要再乱说了。
“哎，怎么还不叫人说了……有胆子做，没胆子叫人说吗？”王谢玩心已起，被压着，也要说话“若是叫金陵才子们知道了，你将他们的梦中情人那个啥了，他们会提刀过来砍死你的，你好自为之，可千万不要说认识我……”
“你这张破嘴，该缝一缝了，我叫你乱说……再胡说就扒光你的衣服，绑你游街去……”
“好啊，好啊，我这一游街，满金陵的人都要知道了，我这点破事不要紧，你那点破事可就要被议论纷纷了，看谁更吃亏!”
“我都说了，她和我只是邻居，你这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
额，两个大男人在席子上滚来滚去，打闹的不可开交，说着一些荤话，到最后简直不堪入耳，还好这没旁人看见，要不然明日非得是金陵的大趣闻不成。
“你们在做什么?”
李从嘉和王谢正撕扯着，一同偏头看着那人，张小山不知何时从椅子上起了身，过来倒了一杯茶水，边喝着，边看着二人这般亲昵的动作。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她是听见方才说的那些话了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呀？
“你们还准备这么抱着吗？”张小山又问道。
听罢，二人互相推搡，十分嫌弃地分开了，各自找了一个小角落，整着自己的衣衫。
张小山脱了鞋，上来坐在了席子上，看着二人这般，笑了笑“你们这是心心相惜?”
“自然不是!”二人异口同声!
“哦……”张小山拖着长长的嗓音，意味十足。
“你什么时候来的?”李从嘉试着问道，他现在有些担心，刚才王谢说的那些话被张小山听见了，若是听见了，那么刚缓和的关系又要僵住了。
“刚来的，没听见什么!”张小山十分平静，倒是真的没有听见什么，刚才只是脑子混沌，外界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到这里，也只是讨一杯茶解解渴。
李从嘉这才放了心，拍了拍胸脯，斜瞪了王谢一眼，王谢回瞪一眼，又陪着笑，问道“姑娘，我家绣娘十分喜欢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知姑娘什么时候有时间，见见我家绣娘!”
“谢绣娘吗？”
“没错，姑娘知道她吗？”
“想不知道都难吧！王解元的名声在外，谢绣娘也是被金陵女子嫉妒的存在，我也有些了解。”
王谢这人，虽说方才没个正形，一直在金陵才子嘴里也是没个正形，但是人家家里可是金陵巨贾，整个乌衣巷都是人家的。金陵人家还没有哪家比他家更富有的，人生的又是十分俊俏，风流倜傥的，又有学识，还是金陵解元，这般境遇可不是谁都有的，这般人才，可是多少金陵待出嫁的名门闺秀的择婿佳选，他与谢绣娘的事也在金陵闹的沸沸扬扬的，谢绣娘虽为谢家大小姐，可并没有什么出众的，一时被人嫉妒，名声也是在外的。
“那姑娘这是答应了?”
“金陵酒家吧！这个地方见面，不过酒你得管够!”张小山指着王谢笑着说道。
“这个自然!”王谢猛地站起身来，别的不说，在自家地盘上，他还是能做主的，又说道“那就在金陵酒家恭迎姑娘大驾了!”
不得不说，谢绣娘的命还真好，竟然摊上了王谢这般的存在，这般追慕，竟然请到了谢绣娘喜欢的人物。
“你也来吧！李……从嘉，吴王殿下!”王谢一个膈应，差点说漏了嘴。
李从嘉心中如波涛一般，上下起伏，还好王谢圆了回来“我就不了!”
“不行，你一定要去，到时我派车架来接!你若不去，我便亲自绑着你来。”
李从嘉知道王谢为什么坚持要自己去，定也是为了谢绣娘，谢绣娘不单单喜欢张小山，却是更喜欢李煜，这李煜没去，他王谢可不答应。
“去去去，一定去，听说金陵酒家的点心好吃，一定要去!”在灶前忙活的李双双替自家少爷决定了。
李从嘉哭笑不得，饮了一杯茶水，又问着李双双“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说来也怪，王谢自知道李煜是这次会元之后，便早早地来找李从嘉了，这等了许久，李双双和李双双才回来，也不知道她们在外边是怎么耽搁了。
“这少爷问张小山吧！”
也不是李双双不想早些回来，实在是张小山耽搁了许久，看了很长时间的热闹。
“怎么回事?”
“哦!”张小山再稍稍抿了一口茶水“自红榜三百学子张贴完毕后，贡院外边倒是发生了有趣的事情，江州刘锦城，这个一直被人所看好的贫寒学子，竟然连红榜都没有上，一时间议论纷纷，刘锦城自己倒没说什么，反而是同行的学子们纷纷为其愤慨，质疑此次恩科会试，礼部尚书陈逸之为了杜绝谣言，便将会试前三名的卷子也张贴在红榜之上，叫人观看，这下，倒是没有人敢质疑了，但为什么刘锦城会落榜，谁也不知道原因，只是此次会元是由一位叫李煜的长安人夺得，出彩的地方只是写了一首上好的词来，陈逸之爱不释手，这才将会元给了此人!”
“李煜?”李从嘉故作惊讶“会不会是姑娘一直喜欢的那个长安李煜?”
“我只是喜欢他的诗词，嘉少爷多嘴了!”张小山白了李从嘉一眼，接着说道“是不是长安的那个李煜，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他写的那首着实好，可细想起来，又不是长安的那个李煜写的。”
“为什么?”王谢插嘴。
“因为长安的那个李煜写的诗词风格，总是一成不变的，这次会试的那一首与他之前所作的大不相同，大概不是长安的那个李煜，应该是同名同姓的吧！”
“可我听说会元李煜也是长安的，这难道也是巧合?”王谢不嫌事大，依旧插嘴，李从嘉在一旁忍着，就差点再将王谢给打一顿了。
这就是让张小山疑惑不已的地方了，同名同姓说是巧合，还能说得过去，可这连籍贯也一样，而且他也写的一手好词，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不止是张小生，全金陵的人都在猜测，那个长安李煜是不是真的来金陵了。
可没有人敢下定论，因为发榜之时，得了会元的李煜并不在当场，让陈逸之好生叫喊，到最后不得已宣布其缺席。
这也是一段佳话，得了会元的李煜竟然没有露面，就真的这么不在乎名声的嘛！
“肯定是巧合的啦！”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我都能是吴王，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不就是一个李煜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谢在一旁听着，憋笑不已，赶紧咳了两声，没叫张小山发现他的异状，接话道“必是巧合了，李煜不就是会写诗词吗？我差哪了？要不是那日我第一个出来，那会元位置说不一定就是我的了!”
直到现在，王谢都后悔不已，还不是李从嘉，要不是他，自己会胡乱写了一篇就交上去吗？必是自己的诗词拉了分，要不然那钱元瓘怎么会排在自己前面，想想都觉得生气。
不可否认，这一次王谢排在钱元瓘后边，倒也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王谢素来打压钱元瓘，稳稳压过一头，这回可好了，竟被反超了，也不知钱元瓘要如何嘲讽王谢，王谢这个暴脾气也不知道能忍不能忍，要是打起来，那可就真是一出好戏了。
推杯换盏间，几杯茶水进了肚子，三人说的兴起，喋喋不休一直说着，可累了一旁的李双双，还要干活。
“做啥饭呢？”
“面!”
“素的?”
“荤的!”
“那给我来一碗!”
蹭吃蹭喝已经成了隔壁院子的传统，苏老先生几日不见，消瘦许多，整个人瘦脱了形，拄着杖寻着了躺椅，躺了下来，悠闲地等着开饭。
“呦！这不是王家小子吗？”老先生抬眼看了看，惊奇道。
“先生有礼!”王谢起身全礼，毕竟在苏老先生面前，他还是一个乖乖学生模样，虽然没有在国子监好生上几天课。
“坐吧，坐吧，你们聊，你们聊!”老先生摆了摆手，如今只是来蹭饭的。
“先生病好了?”李从嘉开口问道。
“好了，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拉了这许多日的肚子，吃了药也不管用，想是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老先生叹道，因是这拉肚子的缘故，在床上躺了许多日，竟然连会试也给错过了。
“那今日就多吃一些，管够!”李从嘉笑了笑，心中却是有些愧疚，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要被自己算计，但愿这一次用拉几日肚子换一条命，说来也很值。
“先生，我上榜了，明日给你拿回来状元瞧一瞧!”王谢在一旁炫耀着，倒是对明日殿试极有信心。
“好好好，明日拿个状元回来，让你们王谢两家高兴高兴!”对于王谢这等学子，老先生还是愿意以笑脸相迎的，毕竟是这个国家未来的栋梁，他这个做了一辈子学问的老师，还是希望多出几个像王谢这样的人。
“明日殿试，先生去吗？”王谢有些担心老先生现在的身子，明日又是个操劳活，怕是不好熬。
“去!”
“不必去了吧！反正都错过了，先生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呢！”李从嘉建议说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应该去，这一次是最后去大殿之上了，不去，以后留了遗憾，跟谁哭去!”老先生对以往还是有些怀念的，虽说错过了会试，可殿试还是要去的，为学子们做个了结。
“哦!”李从嘉喝口茶，应道，心中却是盘算个不停。
“面好了!”随着李双双一声叫喊，众人起身，去吃晌午饭了。
是面，不再是素臊子了，而有肉，一直是老先生心心念念的肉臊子拌面。
盛了整整一大碗的面，上覆整整一层的肉臊子，闻起来香极了。
每一个人都在吃，哧溜哧溜的，倒是没办法文雅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