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陈圆圆还是张小山,都是这秦淮河畔极富盛名的人物,无论她们是怎么成名的,日后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是做一辈子的佳人也好,是选一户尚可的人家嫁人也好,这都与齐王和阿娣没有关系。
准确地来说,是和阿娣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若说齐王,日后怕还有相识的机会,再或者发生一段不可人知的故事,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现如今,也走了一会儿了,阿娣手上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来,炙羊肉,金陵街边有名的小吃,摊贩将羊肉切成小块,串在竹签子上,架火炉炙烤,撒上茴香,盐巴,各种香料,待羊肉被炙烤地滋出少许油来,便可以吃了。
两文钱一串,倒也不是很贵,阿娣手里拿了一大把,在旁人眼里看来,这肯定是哪家大户人家出来游玩的小姐,说是小姐,其实也不过分,如今的阿娣也才不到二十五岁,是齐王的第二任妻子,前些年二人方才成婚。
李从恪虽然看上去老成许多,但在阿娣日日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心态倒是年轻了不少,二人走在在这路上,倒也是十分般配的一对。
“阿娣,少吃些吧!要不然明日该闹肚子啦!”李从恪好心提醒道。
街边摊贩的炙羊肉,说起来倒也不太干净,可它胜在实在太香了,即使知道它这样在街边炙烤,不太干净,可好这一嘴的人依旧要买。
阿娣听闻,缓缓偏头,挤了挤眼,一手拿着一大把香喷喷的羊肉串,另一只手将一串递给了李从恪,笑嘻嘻地说道“那你也吃,不能只我一个人闹肚子,你要陪我!”
李从恪看着阿娣递过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羊肉串,又瞧着阿娣脸上的笑容,情不不禁地也跟着笑了,接了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十分宠溺地应道“那好吧!阿娣若是闹肚子,那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二人笑着,一起吃着香喷喷的炙羊肉,一边互相望着,旁人不知,或是要猜这二人是新婚不久,出来游玩的夫妻呢!
阿娣生的并不算美,可她一笑起来,脸上就有两个小酒窝,她也不是那种精明干练的女子,而是那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
初见时,她还是乡下庄子里教书先生的女儿,后来,李从恪时常去听那教书先生讲课,听那些三岁孩童启蒙时教的道理,阿娣也在学堂里帮忙,一来而去,李从恪和阿娣有了些关系。
那时,李从恪刚刚丧偶,朝中自有合适的大家闺秀等着嫁入齐王府,每日被叨扰地烦了,李从恪便时常叫阿赵驾车去城外庄子里听课,其实连驾车的阿赵都知道,自家王爷看上了教书先生的女儿。再然后,阿娣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齐王妃,做了偌大齐王府的女主人,前四五月,阿娣都在跟着府里的嬷嬷学规矩,被准许出府的那一日,她在外疯玩了三天,才被李从恪从卖馄饨的摊子上给带回了家。
当所有人都认为,阿娣会被狠狠教训一顿,被禁闭在府时,出乎意料,阿娣被带回府的第二日,齐王便亲自带着阿娣在金陵城四处游玩,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待阿娣累了,想要回家时,齐王才带她回家。
齐王夫妇一定是极恩爱的,这流言在当时金陵传的沸沸扬扬,自然,齐王不顾身份,有失体统的罪行被言官们被抓住,朝会之时,被当着李璟的面给提了出来,要求惩戒齐王。
那时,未等到齐王为自己辩驳,反而是素来和齐王没有什么交集的燕王李景遂第一个站出来,维护自己的这个侄儿,并拿自己的事情举例,说齐王没有什么过错,爱自己的妻子,又有什么过错呢?
当日,李璟只是呵呵笑了几声,说了些不轻不重的话,对于言官们要惩戒齐王的事,给驳了回去,说这是家事,不易放在朝堂上议论,但事后,还是从宫中挑了些年长的嬷嬷送去齐王府,教教规矩。
齐王定是极爱阿娣吧!
阿娣有个好夫君!
所有未出嫁的金陵女子都这么说,那些恨自己不能嫁给齐王的大家闺秀,一个个直叹可惜。
阿娣有什么好的?
在旁人眼里,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待人随和算是一点吧,阿娣和齐王府上上下下都相处得很好,但唯独那些嬷嬷。
想起过往,李从恪吃着羊肉串,傻呵呵地笑着,阿娣时不时扭头看着,不是很能理解,不过都不要紧,男子嘛!每日都会傻上一会儿的。
吃了羊肉串,买了花糕,看了街边喷火的大汉表演,买了少见的冷饮果子,简直将牙齿都给冰掉了,又吃了半碗混沌,现如今,这夫妇二人正坐在一处戏台子底下,看着台上的皮影戏。
也不知道阿娣小小的肚子,是怎么能装的下这些东西的,李从恪有些疑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瞧了瞧阿娣的小肚腩,正在思索中。
而阿娣呢!嘴上还不闲,正小口小口吃着花糕,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满脸都是笑意,今夜,当是一个很开心的时光吧!
“话未尽时,只瞧那林中突然窜出一光头大汉,身高九尺,青面獠牙,将要……那英雄一展雄臂,飞身三丈……”
话本词被那演绎的人说出来,极有味道,这皮影戏不光是小孩子,就连许多大人们也喜欢看,皮影戏是一门老手艺,一块不大的幕布上,能展现出各种不同的故事来。
操刀的一般是一些年过半旬的老汉,他们眼里透着岁月留下的痕迹,日复一日地摆弄着皮影,将幕布上的演绎搞得惟妙惟肖,时常有同伴的梆子声响起。不同于茶楼里说书的,这皮影让你能真真切切地瞧见书中的那些人物,虽然不那么真切,但也要比你听说书凭空想象的画面来的更真切一番。
李从恪陪着阿娣看了许久,兴许是对这故事不感兴趣,李从恪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也没听出来这皮影演绎的是个什么故事,倒是瞧得入神的阿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幕布上的几个皮影人,高潮处,也会拍手鼓掌喝彩。
闲着无聊,李从恪干脆抢过了阿娣手里还剩下的羊肉串,毫无形象地在啃着上面的羊肉,沾了一嘴的茴香渣子,待阿娣反应过来时,李从恪将那把羊肉串吃的差不多了,十几根竹签子,上面只剩下了些许残渣。
李从恪只是嘿嘿一笑,道“这个味道确实不错,等走时,我们再去买上几十串!”
阿娣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斜歪着脑袋,有些无邪地瞧着李从恪心虚的模样,轻声道“吃多了,会拉肚子的!”
再后来,阿娣便又去看皮影戏了,只留李从恪一个大男子在原地,手里拿着羊肉串,在夜色中凌乱。
…………
十一月初一,丑时一刻的时候,有打更人敲着梆子在梧桐街走过,悠远的梆子声音在这夜中传得格外远。
刚和衣上床躺下的李双双瞧着身侧的人,忽然起身坐了起来,不免长叹一声,想来今晚又要闹个不停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从嘉便抱着李双双,傻呵呵地笑道“我……我没醉……我都听见……打雷声了!”
酒气久久未散,被抱着,李双双也懒得动弹,干脆将脑袋靠在了李从嘉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生无可恋地应道“嗯,打雷了,少爷快些睡吧!”
“可我我……害怕,打雷了……”
“那你现在听,又不打雷了。”李双双屏住呼吸,只好陪着自己的这个傻少爷演着戏。
沉寂了一会儿,李从嘉又嘿嘿一笑,撒开手重新躺了下来,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那咱们睡吧!”
待睡下不久,李双双就觉得少爷开始不老实了起来,手到处乱摸着,又将他自己的脑袋凑近了些,嗅了嗅“你怎么也吃酒了呢?”
晌午那一顿,吃酒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可现在解释给有些不清楚的李从嘉,想要讲清楚,李双双还是没有那个把握,只好如实应道“是的,双儿也吃酒了!”
“那你以后……不准吃酒,会醉的……不像我,千杯不倒!”
额。
李双双能说什么呢?
大概什么也说不了,抿紧嘴巴,长长地叹了几口气,“好!”
“那你以后不准欺负我!”
“嗯,好!”
“那你以后不准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
“那你以后……做我的娘子吧!”
“双儿本来就是少爷的娘子!”
“不是……我们都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成婚,我们……也没有祝贺……我没揭你的盖头!双儿也没穿上最漂亮的喜服!”
“那些都不重要!”
“很重要!”
“少爷到底醉了没?”
“我醉了!”
“那你为什么说话这么流利?”
“哦,我我我……真的……醉了醉了!”
“那好吧!我记住少爷先前对双儿说的话了!”
之后,李从嘉没有再说话,李双双也没再纠结李从嘉是真醉还是假醉,她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和绣娘出去之后,少爷和王谢大概说了些什么,少爷应当是羡慕王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