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潇急急地走到跟前时，宋钰埋在膝盖里的头终于抬了抬。
他满脸是汗，眉头紧皱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张了张，从喉咙里喊出一声“姐”，声音虚弱又无助。
“肚子疼吗？怎么了？姐姐在，不要怕。”
宋潇手足无措地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紧紧捂住肚子的双手，心乱如麻。
“肚子好疼。”
宋钰眉头皱的更加厉害，整张小脸都疼得扭曲了。
“有没有拉肚子？”
“拉了一下午了。”
宋潇轻轻摸了摸宋钰的头，也烧得滚烫。
“别怕，别怕，姐姐带你去医院。”
宋潇刚掏出手机，就听得隔壁传来一声关门声，她赶忙跑出去，正好遇见刚出门的齐衡。
“你要去哪？”宋潇管不了那么多，张口就问。
齐衡手里拿着车钥匙，背上还背着一把电吉他，颇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火急火燎的小姑娘。
“我弟肚子疼得不行，你……”
宋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见宋潇的着急样，齐衡已经猜出了大半，打断了她，问：“他在哪？”
宋潇赶忙带齐衡去了厕所。
齐衡把吉他递给宋潇，弯腰一把抱起宋钰，迈开长腿快步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看宋潇，眼里语气里都很平静。
“把门锁好，我们去医院。”
原本看着齐衡怀里苍白如纸的宋钰，宋潇心如乱麻，此时听他一句话，才镇定下来，赶忙回屋拿上背包。
“多带上一件外套，还有医保卡、水杯、充电宝。”
宋潇按照齐衡的指示都拿好，才锁好门。
坐在齐衡的那辆浅灰色面包车里，宋钰似乎缓和了一些，闭着眼睛伏在宋潇腿上，不时哼唧一声，宋潇紧紧抱着他，有些恍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味。
是齐衡洗发水的气味。
宋潇这才看了看斜前方的齐衡，不同于往日休闲随意的穿着，他今天在白T恤外面套了一件橄榄绿的飞行夹克，勾勒出背部硬朗好看的线条，显得十分有精神。
宋潇轻轻拍着平静下来的宋钰，瞄到副驾驶上那个黑色吉他背包，忽然想起齐衡在电梯里问她时间。
想来她是耽误他的事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
齐衡开着车，看了一眼反光镜里呆呆愣愣的宋潇，以为她太过于紧张，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随口问：“你弟经常这样吗？”
宋潇没想到齐衡会主动找话，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以前我弟都在姑姑家住，我也不知道，这次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姑姑？”
“嗯，我爸妈都在国外，我和我弟这几年都在姑姑家。”
宋潇很少对别人提起这些事，但是对于齐衡，她却不想隐瞒。
“怎么搬出来了？”
“总不能一直麻烦别人。”
齐衡没再出声，宋潇的家庭情况比她想象得要复杂。
……
医生检查出来，宋钰是急性肠胃炎，因为情况比较严重，加上拉肚子脱水过多，开了几副药，还要挂水。
“这几天饮食要注意点，不能碰辛辣，油炸，还有生冷食物。”
“好，麻烦医生了。”宋潇道。
医生快速开完单子，瞄了一眼旁边抱着宋钰的齐衡道：“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跟上，再加上你们家小孩肠胃不好，你们做父母的，平时就要多注意，要是转了慢性的就难办了。”
宋潇飞快地瞄了一眼齐衡，挤出一个笑：“好……好的。”
她心想，自己脸皮厚，倒是没什么，不知道齐衡会不会介意。
然而齐衡也并没有，那张俊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拿起单子看了看，又问了医生几句，才抱着宋钰起身去挂水。
宋潇默默跟在齐衡身后，逆着人流走在嘈杂而昏暗的走廊，他步伐很慢，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着，似乎不想惊醒睡着了的宋钰。
宋潇看着他高大坚实的背影，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渐渐烟消云散了。
想起医生的话，她忽然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象起齐衡以后做爸爸的模样。
他以后一定也会在自己的孩子生病时，像这样不厌其烦地抱着他排队、挂号、取号、拿药，把每一个药单都仔细看过，这样沉默而坚定地陪伴着吧。
宋钰趴在齐衡他宽大的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咧着嘴朝着宋潇笑了一笑。
“还笑，肚子不疼啦？”宋潇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
“一阵一阵的，现在不疼。”
“别说话了，你看你声音哑的，渴不渴？”
宋钰摇摇头：“姐姐，你脸好红啊，你也生病了吗。”
齐衡闻声回头，宋潇赶忙低下头。
“脸确实很红。”齐衡道：“等会去挂个号看看吧。”
宋潇诧异地看着齐衡，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带着些若隐若现的笑意，语气倒很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啊，不……不用了，我是热的。”宋潇心里直冒汗。
到病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病房里挤了好些人，小孩哭闹声，咳嗽声，削苹果的声音，手机看电视的声音……混在一起，十分嘈杂。
宋钰虽然看着一副瘦瘦小小的模样，可在同龄孩子中却不算怯懦，细长的针插进手背时，他哼都没哼一声。
宋潇看了看一旁椅子上终于解放了双手的齐衡，他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微皱，似乎在发消息。
“你有事就快去吧，我也耽误你太久了。”宋潇终于开口。
齐衡抬头，看了她几眼，起身就走了，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宋潇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空落落的，然后又摇了摇头，人家已经做得够多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
宋钰不知什么时候歪在躺椅上睡着了，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宋潇心里很不是滋味。
“都是姐姐不好，不该总是让你去楼下的小餐馆吃的。”
本来上学时宋钰的早饭就是在路边随便吃的，晚上又时常等宋潇等到很晚才吃，现在放假，作为姐姐，她和朋友出去聚餐了，弟弟却还得吃小餐馆的东西，不干不净的，吃出这么个毛病。
“下次姐姐再也不丢下你出去玩了。”宋潇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
窗外的风吹进来，夹带着一股寒意。
宋潇只好搓搓手臂，走到窗前关了窗，忽然想起出门前齐衡让她带的衣服，赶忙拿出来给宋钰披上。
肚子饿得发慌，火烧火燎的。
宋潇守在宋钰旁边，看着输液带一点一点瘪下去，困得眼皮直打架。
不能睡，宋钰还在挂水，万一回血了怎么办?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可大脑还是止不住地昏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忽然在上方响起。
“就你这样，还让我走？”
宋潇一个激灵，揉了揉眼睛，却见齐衡两手拎着饭菜，站在了面前，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
“原来是出去买饭了啊，也不说一声。”宋潇拆开白粥的盖子，小声咕囔着。
齐衡递给她一个勺子：“既然来了，还能不把你们送回去吗？”
宋潇心里喜滋滋的，不知为什么，那冰冷冷的语气在她听起来却很暖。
从来没有人这么暖。
她习惯了姐姐的角色，此刻却觉得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宋潇终于开了笑脸，凌乱头发下的那张脸笑得很灿烂。
“谢谢你啊。”
宋潇情不自禁地又补充了一句：“那你就负责到底吧。”
齐衡拿筷子的手忽然僵了僵，但看宋潇一脸单纯样，只好无力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是小孩子，还真的什么都说。
负责到底。
这种话是会让人产生误会的。
不知道在楼下的那个小男孩，是不是就是被这种话招来的。
“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说了吗？”齐衡问。
宋潇诧异：“什么男朋友啊？”
问完才想起乔承欢，想起他伸手拨弄她头发的亲密举动……
“不是男朋友！那个是学长，不是男朋友。”
宋潇放下勺子，看着一脸戏谑笑容的齐衡，急急地解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