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李小阮低着头又来到了葡萄架下。
老人见他侧脸青红,似乎胖了一圈,不仅情绪低落,衣服上还尽是特别不显眼的脚印,显然是处理过了,但他老头子虽然人老了,眼睛却还是好使的,一边布棋一边笑问道:“在这山上与人打架了?输了还是赢了?”
没等他回话,今天依旧是一身青袍的老人却径自点了点头道:“嗯,看样子应该是输了,为了什么?”
李小阮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嘴里含糊不清道:“老头,你们这里的人不仅没风度,还喜欢以多欺少,没有半点江湖道义。”
青袍老人却听的很明白,点了点头,“嗯,以多欺少,是有些丢人,说说是怎么个事儿?”
李小阮张口欲来,忽又止住,挥了挥手,转而言道:“我这事儿都不重要,但你们同门相残,首席大师兄欺负自家小师妹,还出言不逊,这事儿你们管不管?”
老人捏棋的手一顿,“你怎么去后山了。”
李小阮忽然想起琦玉说的那个‘又’字,瞪着眼睛生气道:“原来这事你们早都知道,知道为什么不管?难道这就是你们快剑门的门风?”
青袍老人将棋放入棋盘,没有留下任何声音,“那个丫头在那些弟子眼中,可是整个门派的罪人,在他们眼中,无论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是在帮她赎罪,你一个外来人,想替她出头!”
老人摇头道:“难!”
李小阮急道:“什么叫我替她出头,她难道就不是你们门下弟子了?你们不该管?我就不信了,这么小的小姑娘,到底能犯下多大的罪!就算要赎罪,总得该有个期限吧,难道就要让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甚至十几年,就这么在这山上度过了?”
老人又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径直下着自己的棋子,李小阮这急脾气,双手已捏在棋盘下,抬手便可掀翻。
可老人却不知好似是提前知道了他的想法,还是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望着李小阮说道:“听说你上山是来拜师学艺来了,若是给你一个机会,将小清儿带下山去,但这样你便不能留在这里学剑了,你可愿意?”
李小阮一掌拍在棋盘外的石桌上,当即骂道:“你们这破门派,求我待我也不会待了,说吧,什么办法?”
“是啊!该有什么办法呢?”老人却楞了楞,抬头望着天边晚霞,喃喃自语道
......
那老头最后也没说想出了什么办法,最后使出一手飘逸的轻功“飞”走了。
李小阮便只好骂骂咧咧的回了房。
只是回去时,碰见了与他邻房的向乐,见李小阮这副模样,顿时变了脸色,气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里有人胆敢欺负你?”
李小阮默默摇头,最后抬起头也只是说道:“向大哥,我不想留在这里学剑了。”
向乐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生气的有些发冷道:“小子,虽然我让你别闯祸,但不代表是要让你忍气吞声,若是过错在你,你是活该,可若不是,你既叫我一声向大哥,岂能是白叫?姓向的便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一番话说的李小阮心里感动,差点没憋住眼泪,但想起答应老板娘的话,大男儿岂能食言?
想着虽然觉得此事自己并无做错,但终究是自己先动了手,以给人家留下话柄,就算当真找去,人家也可以此为由,占不得多大理的,况且,他李小阮又不是在外打架输了便回家告长辈的小孩子。
今日虽然吃了亏,但明日总会想法子自己找回来,就算明日不行,那就后日,直到找回来为止。
只是他本想与向乐说说那山上小姑娘的事,又想起那喜好独自下棋的老人所说,外来人极难为她出头,就连那琦玉也曾说过,哪怕是万大哥,也无权过问他们门派中事。
虽不知万大哥与这快剑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说了或许无用,但说不定也有用,可还是淡了这份心思,想着明日再去找那不靠谱的老头,若是还想不出办法,那还是要给万大哥说上一说,求上一求的,大不了他李小阮承了这份情,虽说现在无用,万大哥若是同意,也定不需他欠下这笔人情账,但以后也定会有用的。
脑中念头一一闪过,于是李小阮最后便也只是说道:“没事的向大哥,李小阮若是吃了亏,定然会靠自己找回来的。”
向乐楞了楞,转而笑道:“你小子,好吧,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愿意在此习剑了,遭受些许小挫折小障碍,便想着放弃,可丝毫不男儿!”
李小阮摇头道:“可不是因为这个。”
“也是,江湖儿女若是不潇洒随心,还算什么江湖儿女。”向乐见他似乎没打算告诉自己原因,便也不再问。
向乐突然身体前倾,轻笑道:“小子,把你那猫尿收回去,给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谁哭了?小爷是个莫得感情的男人。”乖乖呢!小爷可是发过誓的。
......
今日的快剑门,没有早课。
尽数聚集在侧后山的一片山崖处,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白茫茫的身子。
唯有最前方,稍有不同,站在一座大墓前,乃是一名紫衣魁梧大汉与张掌门当头,几名黑衣稍次,因为来者是客,客为大,之后李小阮便与向乐站在一起,更次之。
其实除了正当头,而后的人靠前靠后,都无关江湖地位。
可那琦玉见李小阮居然也站在他的前头,心中大为不悦,却又无可奈何。
李小阮见那墓碑上所书,只有‘余逸禅之墓’几个简单大字,只心想,这里面埋的是什么大人物,这么大阵仗?
只是随后见到那立碑人,‘兄张仲吾,弟子宁清’共立时,却由不得一愣,原来这是那小姑娘的师傅,张掌门的师弟,那何以师傅令整个门派如此尊敬,弟子却要独居山崖上,受人欺辱?李小阮转头朝着身后白茫人群四处观望,试图找到那消瘦身影,却难寻半点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