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御医紧张的从大殿里出来,愁眉紧锁。大殿外面立着几个女眷。赵氏皇后端立正中,虽脸色凝重,不减端庄气质。两人趋步赶来,行了礼。两旁的人七嘴八舌问话,两人咿咿呀呀一阵,不知该回答哪个。
“住嘴!这般聒噪,让太医如何作答?”皇后忍不住训斥道。
众人顿时安静,皇后低声对太医说:“明白回话,到底如何?”
“禀皇后殿下,陛下病情似有好转,却。。。却。。。”刘太医欲言又止。
皇后环顾一圈,脸色有些为难。
“太医?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姐妹说啊?”秦贵妃生气的追问。
“这,这,有些话臣不敢说。。。”太医无奈的回道。
“到底是不敢说,还是不敢对着我们说啊?”冯妃怪气的问道,斜眼看了一眼皇后。
“住口!”齐妃呵斥住冯妃,“大胆!皇后娘娘还没问话呢,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劲?!仗着陛下看你两眼,就连个规矩法度都不知了嘛?!”
冯妃刚要顶撞,被皇后喝住:“都住口,听太医说还是听你们吵!”皇后抬手,示意太医站起回话:“有什么话明白说吧,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关心龙体的呢。”
“殿下,各位娘娘。”刘太医回复道:“眼下龙体却似好转,但臣等以为,陛下似乎并不是。。。,而是。。。”
“不是什么?而是什么?”齐妃着急的问,“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是什么?!”
“好了!”皇后止住齐妃,然后挥手让太医们下去。
正好皇帝的贴身大太监毛公公走出来,众人立刻安静。只见毛公公走到众人前,作揖说道:“陛下说今日里就不见娘娘们了。”说完,道声恕罪,转身走回去了。
“这前线到底怎么样了,怎么现在还没有捷报。这高将军和刑阁老可是都在殿前立了军令状呢。仗都打了小半年了,也没有什么消息,这是存着心要熬死陛下不成!”冯妃低声埋怨。
“呸呸呸!别乱说。”秦贵妃急忙拦住她,然后不安的看着皇后。
皇后轻蔑的看着她们,并不着急斥责,因为她知道自然有人会忍不住。果然,刑阁老的外孙女孙嫔急了,跳出来指着冯妃的鼻子骂道:“这是哪里的乌鸦这阵子聒噪,男人们打仗的事,也是你这不懂事的丫头能置喙的!”
这下冯妃不干了,她是眼下正得圣宠的人,皇后都没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对这位孙嫔客气。怒瞪两眼骂道:“什么东西!不是你家老爷子那张老脸,凭你那模样还能进的了宫来跟我耍嘴皮子!你家老爷子不是立誓要整饬边患嘛?不是要西南平叛嘛?不是要东南剿匪嘛?哪件事办好了!我不懂打仗,我自然没有脸去说这大话啊!但凡你家老爷子堪用一点,陛下何至于这个样子!”
“陛下至于哪个样子?”皇后冷冷问道。
“你刚没听到啊!太医都说皇上。。。”冯妃接话道。
秦贵妃终于拉住冯妃,不让她再说下去。
”殿下你看啊!冯妃妄议朝政也就罢了,她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孙嫔委屈的说道。
”妄议朝政?藐视本宫?“皇后微笑着对她说:”你问她敢吗?“
孙嫔怒目盯着皇后,张开嘴却把话咽了回去。
”就是,就是。冯妃哪敢妄议朝政,更不敢藐视殿下。她就是着急,说两句气话罢了。“何贵妃赶紧出来打圆场。
”冯妃自然没有这么大罪。“皇后厉声说道:”她就是乱了心绪,胡乱猜测陛下病情,盼着陛下早点不测而已。“
”你胡说!“冯妃气得赶紧辩解。
秦贵妃、何贵妃拉住冯妃,不再让她说话。
正这时,报捷的进来,冲到门前跪下。里面毛公公急匆匆出来,接过捷报,喜不自胜。嘴里念叨着祖宗保佑,一边往里快步走,一边喊着:“陛下!陛下!大喜了!大喜了!”
门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刚才满肚子气的孙嫔,一下子活跃起来,直说老天有眼。得意的看着秦、冯二人。
“我就说刑大人定能不负众望。”皇后笑着对孙嫔说。虽然平常,皇后万般看不上她,但是碍于她家老爷子是父亲赵首辅一党,也不为难她。如今她外公立了大功,也算是为自己的父亲争了口气,自然好生安抚一下。
孙嫔不知细节,只知道一味的认投皇后门户,凡事都喜欢凑热闹,倒是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现在听皇后夸她,更加得意了,赶紧行礼说:“都是仰仗陛下信任和赵阁老的鼎力扶持。我们就知道实心为陛下和殿下分忧,不像有些人,出言不逊,总盼着天下大乱。”
皇后笑着说:“都是为陛下分忧,本宫何敢居功。好了,既然这灵丹妙药送到了,大家都回了吧。”
皇后转身走了,众人行礼告退。那孙嫔得意洋洋的追了上去。
秦贵妃和冯妃顿时哑口无言,知道赵首辅跟刑次辅这次可立了大功。已然短了气势,悻悻的走了。盼着皇帝能就此好起来,日后再跟皇后他们争个高下。
众人走散,殿前顿时平静下来。
皇帝起身,看了一眼捷报。脸上浮现难得的微笑。
近来帝国危机四伏。各地的叛乱此起彼伏,北燕又重兵压境,东南盗贼趁机闹腾,各地旱涝频发,户部家底渐尽,都是压在他身上的石头,长此以往,便有了这场大病。其实这些并非皇帝最担心的,让他寝食难安的是本朝自太祖太宗以后,已经出了四代短命的皇帝。皇权交替频繁,已然有动荡之势。内阁把持朝政,赵首辅、刑次辅和齐阁老结连党羽,与韩、秦、李三位阁老整日争吵相斗。两党不断相互打压,明里各自争权,暗中相互弹劾,致使朝中乌烟瘴气。自己身体不争气,没有太多精力管束他们。如若长此以往,终要酿成大祸。自己又有什么脸面见列祖列宗去。
皇帝放下边报,顺手抄起张阁老的密奏,又反复看了一回。对毛公公说道:“你对张敬之这人怎么看?”
毛公公正在拨弄灯罩,听得皇帝突然发问。愣了一下,转头笑着说:”哎呀!老奴可不敢背后议论阁老大人。“
”你这个老滑头!“皇帝笑着追问:“说说看。”
”老奴只知道这内阁里最年轻的就是张阁老了,张阁老可是有名的才子,经齐、秦两家举荐入得阁。听说朝廷上下都有人缘呢!哦!哦!也有人说他两边都有牵扯。“毛公公低头答道。
“此人倒是颇有些手段,既能得两党共同的举荐,又能受群臣拥戴。只怕不简单啊。”皇帝右手握着那密奏,有节奏的敲打左手,突然转头对毛公公说:“诶~你说,若是把那个灭门的案子交给他。。。”
“您这是要重用他?怕是他不敢接呢!”毛公公笑着说。
“哼~!都有牵扯,就是都没有牵扯!都有人缘,怕是都没有人缘啊!”皇帝站起来,把密奏扔进火盆里,看着腾起的火苗,自言自语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