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胡敢为公子小白买了一只母羊,使公子小白的的生命状况有了好转。原来那瘦削的小脸又丰腴起来。每日见到几个女眷都嗯啊地似乎在说什么?婵娟每日争相抱着公子、为公子侍候吃喝拉撒却也有无限情趣。几个女眷变着法子争相逗着公子小白,有时候就逗得公子笑出声来。给这个房间带来不少快乐。只是己姬的状况却不见好转。
己姬一阵一阵抽搐,让己雪十分担心。抽搐之间偶尔口吐白沫,甚至人事不省。
己雪握着己姬的手,不停地垂泪,这种间歇式的抽搐让己姬体力有了极大的消耗,而己姬又不怎么进食,只是清醒时候看一眼公子小白,似乎给了她一种生气,在别人的奉劝之中能吃下一点东西。那日渐消瘦的脸,已经完全脱相了,不再有往日的贵妃的华贵与风韵,形容日渐枯槁。
己雪急了就找到胡齐理论。要他赶紧报告国君,就说己姬重病在身,需要回宫治疗。
胡齐想:既然国君让我送灾星北上,哪里有送回宫中的道理。然而对己姬的病情如果不报告宫里,万一己姬死在这北星里,自己将怎么向国君回报呢?胡齐左右权衡没有主意了。他哼哼唧唧地答应己雪,说让他要考虑考虑。
胡齐如何考虑呢?他想起出宫之前与鲁姬碰面时候鲁姬的几句话。既然己菲生了个小灾星,那么应当就是齐国后宫的罪人,虽然没有被国君打入冷宫,走了一个齐国后宫历史上从没有的驱除宫中的惯例,那就是要将己姬扫地出门啊。这不就是明摆着要己姬自消自灭吗?但又一想,宫里拿着盘缠伙食费用,拿着这么多军士护驾,说明国君心中还是有这个己姬和公子,己姬的生死还是要关照啊。
胡齐还是准备派人回临淄城向国君禀报己姬的病情。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就在这天夜里。己姬忽然清醒过来,挣扎着爬起来,让人把公子小白放在自己的怀里,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又亲,然后就开始抽搐了。这一次比任何一次时间都长,己雪急得不行,莒嬷嬷就催着胡齐去找大夫看病,胡齐还要坚持自己去给己姬治疗,被己雪坚决地拒绝了。
几个女眷一直折腾到半夜,似乎己姬有所缓和,到了下半夜,大家都疲倦了。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小白的哼唧声使得莒嬷嬷最先醒来,她先是喂了公子羊奶,然后拍着公子哼着催眠曲哄着公子睡觉,可是公子小白哭的更厉害了。莒嬷嬷只好睁开双眼爬起来。想看看公子小白是不是拉了、尿了。结果她无意中触摸到了己姬的手,发现己姬的手竟是彻骨之凉,忽然感觉不好,莒嬷嬷赶紧爬起来去看己姬,见己姬面无一丝血色,人已经直挺挺地僵在那里了。莒嬷嬷大声嚎啕起来:“娘娘,娘娘——”
己雪和婵娟都醒来了。一起凑过来,见己姬再无一点生息了。几个女眷嚎啕大哭起来。
一大早女眷的哭声,惊动了胡齐、胡敢和做侍卫的军士们,大家都过来看个究竟,才知道己姬已经死了。
胡齐这下子感觉大事不妙,赶紧把胡敢叫到一边,要他立马回宫向国君禀报。不过怎么说己姬的病情与死因,胡齐还是犹豫了半天。最后告诉胡敢:“就说己姬得了暴病而亡。来不及向宫中报告。”然后秘授胡敢如何面见国君。然后胡齐叫来里长,让他叫来全里的百姓帮助料理己姬的后事。
从北星里到临淄快马加鞭也要三五天的路程。
送走了胡敢,胡齐指挥着北星里的村民在就在女眷出入房门之前搭建了己姬的灵堂。让两个御林军轮流值守,任凭己雪和几个女眷昼夜哭守己姬的灵位。
胡齐闲暇下来,想静等着胡敢带回什么消息。
可是静下来的胡齐,夜晚总梦到己姬,而且不是生前的己姬,而是一个披头散发恶鬼的己姬。此刻心里又有些慌乱了。
胡齐耐心地等了几天不见胡敢的动静,每舔一早起来就看到己姬得到灵堂不免有些晦气。见己姬的遗体开始溃烂发臭了,更让他感觉不安的是他胡齐亲近过这个女人,在他看来这个女人的遗体就是活生生地对他的诅咒。晚上做梦都能见到这个女人来找他的麻烦。他甚至不敢一个人单独去看看这个女人的遗体。于是他想操纵北星里的里长,不等朝廷的信息埋葬这个女人了事。不然这个女人的尸体就在这里折磨着他。当他叫来里长准备下葬的时候,己雪却维护着姐姐的遗体,不允许胡齐下葬,己雪说:“宫里没有来信,不能轻易安葬。”
胡齐愤愤地说:“既然是从宫里出来的,就别指望宫里谁还会把你放在眼里。”
己雪执意不肯:“姐姐贵为宫中君妃,不能就这样下葬,总要有个宫中礼节吧!你擅自做主张就不怕国君治你的罪!”
“那就等着遗体生蛆吧!”胡齐气哼哼地说着,但转念一想己雪说的也有道理。原本愤怒地看着己雪,忽然平静下来了。那紧绷着的脸皮又松弛下来。叹了口气说:“宫中的信息不知道还要什么时候能传到这里。”
己雪、莒嬷嬷和婵娟在极度悲愤之中。一方面为己姬的安葬争取名分;一方面全力呵护着公子小白。婵娟照样每日放羊、挤奶维持公子小白的生命所需。莒嬷嬷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侍候着几个人的衣食住行。对于己姬的死,她比任何人都悲痛,从做己姬的奶娘到己姬死去,莒嬷嬷目睹了己姬的一生。她甚至不想活下去了。
莒嬷嬷对己雪说:“我从二十几岁上就陪着娘娘,现在娘娘走了。我也不想活了,就让我就给娘娘陪葬吧。到那个世界里我继续陪着娘娘。”
己雪泪流满面对莒嬷嬷说:“嬷嬷不能啊,你要好好活着,我们还有公子小白,您还有我。为了公子小白,我们都要活下去。小白就是姐姐生命的延续。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姐姐的唯一骨血拉扯成人。我们不在了,小白怎么办?小白还能活下去么?”
于是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又痛哭一场,又一场。
己雪的话似乎也让胡齐精神心理发生了变化。仔细一想,己菲之死,对他胡齐来说无疑也是有推不掉的责任。这些天他有些坐卧不安,总担心国君会从宫中派来一个大夫处理己姬的后事,也许是要追问己姬的死因。那样他胡齐就悲惨了。因为有己雪在,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她的伶牙俐齿。真实追究他胡齐的责任,轻则会失去宫中管家的优越生活;重则就有掉脑袋的危险。就这样胡齐诚惶诚恐地等待这临淄的消息。人在关键的时候,总是往坏处想,所以这几天胡齐吃喝无味、辗转反侧,在想着万一临淄来的人是在追问自己的罪责可怎么办啊。尤其己雪,见到自己就是横眉立目、势不两立。一旦朝中来人,她就会咬住自己虐待己姬不放,这样无论如何自己都会难辞其咎了。尤其迟迟等不到胡敢的消息更让胡齐忐忑不安。
胡齐这样茫无边际地想着,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悄悄溜之大吉。这样即便朝中来人追究他的责任,他也就流落到人间不再享有宫中管家的身份,还能活下去。不然真是因为己姬之死罪责追究到自己的头上,岂不是保不住项上人头了吗?可是回头一想还是不行,万一人家并不怪罪于自己,自己临阵逃脱反倒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就这样左思右想、翻来覆去的胡齐,终于又熬过了一个阴雨沉闷的白天。这个胡齐想到己雪,心中就有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憎恨有幻想,他那接近女人身体的想法又一次冲上他的心头。与其让这个己雪告发,还不如自己先下手。胡齐摸了一下腰间的佩剑。可是自己怎么下手呢?总不能将其拖到外面结果了她啊。万一国君并没有追究自己的责任,那岂不是自己走进死胡同。不管怎么样,他胡齐这颗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想在这个夜晚对己雪做点什么。即便是治自己的罪也能抓个垫背的。趁着吃饭的功夫,胡齐告诉轮流值班的军士说:“这么久还不见还不见胡敢回来,你们也够批发的,今晚又有雨,你们就先歇着吧,等朝中来人在说。”
几个军士终于舒了口气。
灵堂就搭在女眷东厢房的门前。倒是方便几个女眷守灵。雨天的夜晚来的特别。这几天几个女眷昼夜守着己姬的灵堂,还要照顾公子小白,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胡齐觉得这一个夜晚也许更容易得手。他就这么想着,慢慢地挨到天黑。
当胡敢来到齐宫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胡敢来到宫中禀报己姬已死时候。齐僖公正在太后寝室为太后请安。两人同时得到了己姬死的信息。齐僖公脸上顿时冷落下来,西湖内心里有歉疚之意。
太后卫老夫人见齐僖公有些激动的样子,就平静地说:“不必多虑,人死如灯灭,是十分平常的事。至于后事嘛,哀家以为:既然是送出宫的,就不要请回来发送了吧!”
齐僖公心怀愧疚,略有迟疑,说:“己菲毕竟是莒国公主。不看其人也要看其国啊。”
太后,卫老夫人抬眼看了一下齐僖公说:“那又怎么样?莒国明知道齐国与纪国是几代的冤家,他们还与纪国结盟,唯恐纪国不够强大,那岂不是专门与我齐国作对?”
齐僖公说:“这与己菲没有关系。”
太后说:“他们既然能做出那种事来,就是与我齐国不顾,与其女儿不顾。是他们不义在先。”
太后的话恰好刺痛了齐僖公,这段时间齐僖公也对此耿耿于怀,既然你莒国与齐国联姻那就是齐国的联姻盟国,怎么可以与齐国的仇敌纪国做盟国,这是齐僖公心里不能原谅莒国的事情。想到这里,齐僖公站起身,准备去朝堂。亲自聆听胡敢的口头汇报。太后卫老夫人继续嘟哝着说她的话:“将他们母子送出宫,不是迎来了郑国的援兵?不是歼灭了犬戎?我齐国不是天下太平了嘛!就是高太傅死的不明不白,东宫那里可不要出什么大事。”
太后成了老神仙一样,宫内国外的事情无所不晓,这让齐僖公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太后说出来的事情如果不办,说明对太后的不尊敬,办了在他齐僖公的心里产生不小的压力。
就是这种压力在朝堂等公众场所里既是说不清楚,也是不好说的事。
齐僖公坐在朝堂之上,在众臣面前听胡敢述说己姬死的过程。
“我们北上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郑国的大兵,他们以为我们是犬戎的人,大兵实施围追堵截,那时候己姬受到惊吓,之后就经常抽搐,口吐白沫……”胡敢跪在地上讲着己姬的事情。几位众臣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到齐僖公的脸上。
夷仲年在一旁问道:“既然是己姬病重,为何不早些向宫中禀报,在北方乡野无医无药,让己姬病死他乡?”
几个人也跟着议论着说:“是啊,既然是己妃娘娘病重就该寻医治疗才是。”
胡敢不敢道出胡齐虐待己姬的事实,只好回答说:“也曾在北星里四处寻医抓药治疗。似乎有些见强,忽然就病情加剧了。……”
齐僖公挥了挥手:“好了,传寡人口令:从国库中提取陪葬物品和资金,就地厚葬己妃。”
公孙戴仲上前一步提醒地说了一句:“既是厚葬,主公是否可以将己妃娘娘的遗体拉回宫中出殡?”
这句话问道了齐僖公的心病上,齐僖公深吸一口气,沉吟许久,才不容否定地回了一句:“不可,既然是死在宫外,那就说明己妃选择了外地,还是就地安葬吧。”
众臣感觉到国君对己姬娘娘并不上心,所以群臣多不敢表现对己姬的热情,只能淡然淡漠处置。群臣都知道国君态度已定,再热心也许齐僖公会讨厌或反感。于是大家都按照齐僖公的口谕办事了。
国库提出不少的陪葬宝物,而众臣却没有人主动提出北上参加葬礼的。只是因为齐僖公的态度暧昧,群臣顾忌己姬是因为被送灾星而出宫的,也生怕受了连累,落实的都是下人跟随胡敢参与葬礼的。葬礼的权力还是委托在胡齐那里。
一连几天的大雨,给北上的车队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尽管胡敢十分着急,但是脚下的路却是不给力。车队连走了几天,离北星里还有不近的距离。他担心己姬的遗体难以支撑放置太久,胡齐会因此而草草下葬。就决定让车队按照自己制定的路前行,自己打马先行,给胡齐报个信息。车队按照胡敢的吩咐,按部就班赶路,而胡敢单骑先行,星夜兼程,两天路变成一天来狂奔,在天察黑时候赶到了北星里。
胡敢终于赶回了北星里,走进那个熟悉的大院落的时候,发现这里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胡敢径直来到胡齐的房间,见空无一人
他赶紧问御林军的下士发生什么事情了。御林军的下士们告诉他,两天前胡管家要先下葬,己雪拼命抱着己姬的尸体不允许,一定要等待宫中信息。一到黑天,己雪他们便停止了哭声,一定是筋疲力尽了。所以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声响。于是胡敢径直来到胡齐的房间。烛火通明却不见胡齐,胡敢赶紧奔向女眷的房间。当他来到己姬的寝室之前,就蹑手蹑脚地洞听室内动静,没有一点响声,房间里死一般地沉静。然而凭着胡敢的敏感他分明听到了胡齐的呼吸声在房间内。他立刻干咳一声。然后压低声音叫了声:“叔父——”
胡齐此刻正在黑暗中感受己雪的呼吸声。这几天己雪实在太疲惫了。姐姐的离去原本给她的打击够大了,然而,来自莒嬷嬷要死要活的挤轧,更让她寝食不安、费尽口舌。更重要的是公子小白那张可爱的小脸,一直在召唤着她承担起姐姐的抚养义务,她己雪必须为这个孩子身上倾尽母亲的责任。所以这几天己雪不仅悲痛而且格外地疲惫。以前姐姐在,有什么事情都由姐姐拿主意,己雪精神上很轻松。而今她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承担的再不是一个单单的己雪了。
连续几日白天既要呵护这公子小白,又要呵护姐姐的遗体不被胡齐给草草埋葬了。而且连续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到了傍晚,已经难以支撑自己的疲惫身体。到了这个时候己雪老早地睡去了,只有莒嬷嬷因为小白的吃喝拉撒还保持着清醒,不过就在莒嬷嬷打盹的时候,胡齐溜进了房间,接着外面微弱的光线摸到己雪身边。很快莒嬷嬷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动了。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进了房间,只是还不能最后确定。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胡敢的声音。
“叔父自有保护娘娘的义务和责任,不可要造次!”
这低微的声音,只有两个人听清楚了,那就是莒嬷嬷,还有胡齐本人。胡齐沮丧地不行,他只好悄悄退出去,房门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屋内的女眷,己雪醒来了,问了一句:“谁?”
莒嬷嬷在黑暗中凑过来,对己雪小声地说:“有人进了房间。”
己雪惊叫起来:“是谁?”
莒嬷嬷点亮蜡烛,将蜡烛照着公子小白和己雪的脸。看两人安然无恙,自己粗粗地缓了口气。对己雪悄声说:“我不敢肯定是谁,但是我听到屋外有人叫叔父,那一定是胡敢回来了。找胡齐管家。这个溜进房间的人就悄声出去了。”
己雪惊恐万状又义愤填膺:“这个阉驴,说不定姐姐就是被他惊吓着了。”
莒嬷嬷说:“我也这么想,那天己妃娘娘在抽搐中,那个胡齐说是来抢救,按住己妃娘娘的穴道,却被醒来的己菲娘娘扇了一记耳光,还挠了三条血迹。说明己菲娘娘对胡齐早就有察觉。那一巴掌就是对那个胡齐的惩罚。娘娘心中有数啊。”
己雪说:“如果宫中这次还是不能给公子小白一个说法,莒嬷嬷,我们只能逃出这个阉驴的魔掌,去寻找自己的出路了。不然我们非得像姐姐那样死在他的手里。”
莒嬷嬷说:“姑娘说的是,不管走到哪里嬷嬷都会跟你一起照顾好小白。这孩子命太苦了。人家贵为公子住豪华宫殿、吃山珍海味。可是我们的小白,生来就没有吃到人乳,现在幼年丧母,仍在外颠沛流离。如果我们不在了,这孩子就难以生存下去了。娘娘说的对,老身再悲伤也要为公子活下去。”
己雪脸上露出欣慰,她说:“嬷嬷说的太对,只要己雪有一息尚存,就要为姐姐照顾好孩子。现在己雪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了。”
莒嬷嬷说:“嬷嬷没多大能耐,只要为了公子能活下去,就是扑汤蹈火在所不辞。姑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己雪说:“嬷嬷准备好行囊,等姐姐下葬了我们就逃出去。”
“可是我们身无分文啊。”莒嬷嬷无可奈何地说。
己雪说:“不管这些了,就是一路要饭吃,我们也要把小白抚养成人。逃不出这个阉驴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两个女人相互依偎着,一个共同的目的把两颗心紧紧地拴在了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