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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灭门

包胜端着茶杯,沉吟了半晌后方答道:“他兄弟的事情,平掌柜究竟知不知晓,或者知晓了多少,无法确定,事关人命,为慎重起见,这样吧,我跟你去一趟秀山客栈,见见他,看他的情况再说。”

郭凡答道:“好。”

二人当即站起身,出了书房。

包胜在前院更了衣,与妻子、管家打了招呼,与郭凡一起前往秀山客栈。

天上云厚,不见星光,夜色深浓,黑如锅底,晚春的夜风拂面仍凉。

这时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两边照夜的灯笼不停地晃来晃去,向着空旷的街道投射出或昏黄或白亮的光线,数着行人匆匆的脚步。

郭凡和包胜一路无话,到了秀山客栈,推门而入。

柜台上亮着油灯,灯光黄昏灿然,映照着里面坐在椅子上正打瞌睡的福顺。

福顺听到动静后,睁开眼睛一瞧,一个激凌站了起来,忙拱手说道:“见过包先生,郭班头。”

郭凡问道:“福生呢,他在哪儿?”

福顺回道:“本善堂的王大夫晚上过来给掌柜看了诊,扎了针,刚被我哥送走,这会子我哥他正在厨房煎着药呢?”

郭凡向左右扫了二眼,问道:“九全回来了吗?”

福顺愣道:“九全叔?没有呀,听我哥说他不是跟郭班头你去办事去了吗?”

郭凡皱眉道:“办完事,我就让他先回来了,算了,不管他了,我和包先生去看看平掌柜。”

郭凡和包胜转身向里走,同时他心想:这九全去送流儿,现在已是亥时末刻了,这会子应该早已回到客栈才对,不见人,难道他赌瘾发作,又去耍钱了?

二人刚进后院,迎面撞见一手提灯笼,一手端药罐子的福生。

福生瞧见与郭凡同行的包胜诧异道:“夜深了,包先生怎么来了?”

包胜道:“我和郭班头一起来看看平掌柜,他好些了吗?”

福生道:“好些了,不过,他刚吃了药,已经睡着了,要不我去叫醒他。”

包胜瞥了郭凡一眼,憾道:“郭班头,平掌柜既然已经睡下,不好惊忧,我们明日再约吧。”

郭凡摸了摸怀中的那枚硬硬的倭国贸易勘合,不无遗憾地回道:“只能如此了,包先生,你看明日中午如何?”

包胜道:“就定明日中午,到时候我自来,告辞了。”

包胜乃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年纪又大,为安全起见,郭凡道:“夜深人静,无星无月,为免野犬惊扰,我送先生。”

包胜不拒绝,于是二人倒回头向前院走去,福生紧赶二步,走在二人头里,为二人照亮。

出了客栈大门,街上寂寂,二人行走,动静虽微,仍然惊起了两边人家看门犬的低吠,三二之声,一路相随。

这些日子,有关海贸的种种占了郭凡不少的时间,尤其是今天这倭国更与平记连结了起来,郭凡对海外番国人文地理一知半解,趁此机会,他有心向包胜请教,包胜也乐意回答。

二人安步当车,边走边聊,包胜兴致勃勃,搜肠刮肚,把他从书本上看到的,所听到的,无论是东洋、南洋和西洋,郭凡听说过和没有听说的国家,一古脑儿说给了郭凡。

到了包家门前,二人意犹未尽却只能分手。

三更天了,街巷里不时响起更夫报更的梆子声。夜风乍起,呼呼有声,带有一股浓浓的湿意扑面而来。

郭凡心道:难道要下雨。他抬头瞧瞧漆黑一团的夜空,头上是黑压压深邃的云层,仿佛越压越低,似乎伸手可及。

他加快脚步回到客栈,经过张三和周四房门前时,迟疑了一下,听到里面有轻微的鼾声发出,此起彼伏的,二人已经熟睡,便进了自己的房间,草草洗漱了一把,上床去睡,朦朦胧胧之间,听见隐隐春雷响起,不一会儿,屋顶瓦上噼噼啪啪爆豆似的乱响,下雨了!

郭凡勉强睡了一宿,第二天天蒙蒙亮,起来了,心里掂记着张三和周四要回秀山,匆匆洗漱毕,便出门去寻二人。

雨不知何时停了,屋前地面上留下了东一滩西一滩的污泥浊水。天上云层灰黑厚重,你拥我挤,拉扯得不可开交。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清凉的水意,湿漉漉的带着一丝儿甜味。

郭凡来到张三、周四紧闭的房门前,叫道:“张三哥,周四哥,起床了吗?”

话音未落,房门吱溜一声,开了。

张三穿戴整齐,站在门里说道:“刚起,班头,你真早,我瞧你眼带红丝,看上去有些乏累,今日无事,何不多睡一会,等我们叫你。”

郭凡迈步进门,见周四正在洗漱,说道:“因有事积在心里,听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吵得左睡右睡不踏实,就索性起来了,你们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张三道:“换了现银,买了些衣料糖果糕点什么的都装裹好了,用了早饭就起程了。”

说着他转去洗漱。

这时周四系好了头巾过来,问道:“班头,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发生?我和三哥晚些日子回也是可以的。”

郭凡摇头道:“不用了,许师爷已为咱们销了差了,这次张大令派他来,一为帮咱们申诉,二来销差,我猜测县署怕是遇到了挠头的事,需要得力的人去处理。”

周四道:“那好,我们用了早饭就走。”

郭凡扭头看了看门外,层云不散,天色幽暗,转头说道:“今天上午估计仍有雨,哥哥们须备好雨具。”

张三边洗漱边笑道:“班头忒细心了些,如何操心起我们来?那角落里放着的不是?我和老四商量好了,这次不走黑山渡,直接到大湾坐船,走水路,顺便还能到明前镇瞧瞧风老五。”

郭凡扫了一眼里面床柜之间放着的二顶竹编斗签和雨布,笑道:“原是兄弟说了一句多余的话,哥哥们都是老江湖了,倒是我呆会儿要去见兄长,先得借把雨伞,到时候别把自己弄成个落汤鸡。”

张三和周四呵呵、嘿嘿地笑起来。

周四点着头道:“就是,就是,班头常常忘了自己,赶快娶了妻子,求人管着吧。”

三人说说笑笑,去饭厅用了早饭回来。张三、周四取了斗笠,各人背着一个大大的麻布包裹,披了雨布出门。

郭凡送他们到大街上,各道珍重,瞧着二人大步远去。

他回转房中,取了银包和那块勘合铜牌,锁了门,向柜台上的福顺借了一把油纸伞,出了客栈,去秀水巷。

刚出了城南大街口,郭凡忽听背后有人“郭班头!郭班头”地叫他,喊声中充满惊喜。

他停下脚步回头瞧去,唤他的人是府署刑曹公房的仵作,陈东。陈东一身皂衣,腋下夹着一个旧皮包,手提着一把油纸伞,正匆匆忙忙地向他走来。

陈东走到郭凡跟前,说道:“郭班头,你也是去铜锣巷吧,我就知道大人们不能不找你去。”

平记就在铜锣巷口,郭凡现在只要听到与平记相关的事物下意识地就会心生警惕。陈东是仵作,他去铜锣巷出公差,那里肯定发生了伤人死亡事件。

他立刻问道:“铜锣巷怎么啦?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陈东这才明白郭凡不是去铜锣巷,于是神色郑重地说道:“哦,郭班头,你还不知道,是这样的,汪里正一大清早就跑去府署报了案,说铜锣巷平记木器傢俱店发生了凶杀案,死了好几个人,马大人得报后立即带人赶去了,我呢,本来家中有事,去公房请假时,当值的案书告诉我,马大人在衙门里到处找不着我,已叫人去我家了,要求我马上赶过去平记,郭班头,你说说这平记邪不邪门,东主惨死没多久,又死了人,还是被杀了好几个,这家真够惨的!”

说完,脸现不忍之色,频频摇头不已。

郭凡听见陈东说平记被杀了好几个人时,心脏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忽地窜入了脑中,嗡嗡直响,陈东后面说了什么,他没听分明。

他当即说道:“老陈,我跟你去看看。”

陈东道:“好。”

二人往前走了不远,右拐进了一条巷子,横穿到了三山大街,再横穿到广元大街。

一入街道,此刻,大街像是开了锅似的,两边人家店铺十家有八家的大门口,台阶上,三三两两地站着各色的男男女女,正在交头接耳,叽叽渣渣地议论着平记发生的案情,不时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瞧究竟的市民百姓,成群结伙,乱嘈嘈而神情兴奋地从街上呼啦而过。

郭凡顾不得细听街上人们的议论,脑中转着念头,一个问号一个问号地从心里冒了出来。

他首先猜想死的人当中会不会有刘氏兄妹,因为平渊死了,贸易勘合迟迟没拿到,幕后主使者或者不满他们兄妹的无作为,或者说怀疑他们故意匿了此物,以致于动手杀人,大家拿不到,不如干脆灭口了事。

他再想平渊做了九年的走私,应该挣下了海量的银子。如今平渊死了,刘氏兄妹凭空得了一笔巨额的财富,肯定是早已被有心人盯上了,趁昨夜下雨,风急夜黑,左邻右舍关门闭户,他们夤夜而来,抢劫杀人。又或者是刘氏兄妹与主使者分配不均而内讧?

若是前者,一来说明倭王足利氏这块贸易勘合十分重要,重要到为了得到它,可以六亲不认,不惜一杀再杀。

若是后者,恐怕这些贪婪的家伙定会怀疑平渊生前留了大量的银钱给他唯一的兄长平掌柜,如此说来,平掌柜岂不是也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左看右看,平掌柜也不像是个藏有金山银海的大富翁呀?

郭凡心中胡乱猜想着,与陈东很快走到了铜锣巷口,在他们眼前密密麻麻早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群众,一眼瞧去,有数十人之多,个个伸颈翘首,拥在一起,如同一群长颈鹅望天似的往里张望。

郭凡正要分开众人带着陈东往里挤去,忽听身后“咣!咣!咣!”地一声接一声震天锣响,有人高叫喝道:“知府大人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他和陈东扭头回看,只见十几位衙役,分成二排,鸣锣执仗,身挎腰刀,拥着中间一顶四人抬青呢大轿,以及一顶二人抬绿呢小轿,威风凛凛,推山倒海般地向他们压了过来。

郭凡和陈东急忙往旁边避让。看热闹的群众也乱纷纷慌忙地往两边屋檐下躲避,让知府大人的队伍过去。

郭凡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台阶上,仗着身高,目光越过众人头顶朝平记店门方向望去。

平记形如尖角两边排列的四扇店门半掩半合,能见到里面几道晃动的人影。在店门前面,以及街巷两边周围,虎视耽耽地站了七八个手持水火大棍的衙役,封锁了现场。

衙役们瞧见知府杨林的队伍鸣锣喝道地走过来,呼地散开,让出一片空地。

这时,面朝广元大街方向的店门忽然打开,从里面相继走出来二位五品官员。

其中一人四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脸方周正,浓眉大眼,胲下一圈浓密直须,神色不怒自威,乃刑曹马亮。

另一人估计三十不到的年纪,腰背挺拨,有一张白净的长圆脸,微须,长眉凤目,嘴角微微含笑,看上去斯文秀气,正是法曹刘正。

大轿稳稳落地,轿帘掀开,前面轿夫压低轿杠,穿一身四品绯色官常服,胸前绣着云雁的补子,戴着乌纱帽的知府大人杨林,佝着身子从轿厢中钻了出来。

他清瘦的脸上神色肃然,目光凌厉地扫了马亮和刘正一眼,对二位下属不满的神色表露无遗,然后一言不发,向前走去。

马亮和刘正忙紧走几步,恭谨地向杨林弯腰行礼拜见。杨林向二人摆了摆手,脚下不停。马亮和刘正忙转身随之在侧,落后半步,三人相后进了店堂。

这时,那小轿也落下地来,从轿里出来的是赖清光赖师爷。他向左右打量一下,迈着小快步,三下二下地进了平记。

广川知府和法、刑二曹的大人,皆乃广川府数一数二的大员,平记凶杀案能把他们惊动,全部到场,案情肯定十分重大,非同小可。

郭凡道:“老陈,快过去吧,别让大人们责罚。”

眼前的情形陈东瞧在眼里,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怠慢,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夹紧了皮包,随郭凡一起下了台阶,二人快步地向平记走去。

维持秩序的衙役们瞧见郭凡二人穿过人群,大步走了过来,二位中年衙役上前去伸手将他们拦下。

陈东亮出了身份令牌,说道:“我是刑曹公房的一级仵作,陈东,奉命来这里公干。”

郭凡身上没带身份证明,略显尴尬地拱手说道:“我是秀山县署的捕头,郭凡,来此协查。”

一位衙役立即瞪大了眼盯着郭凡,惊道:“原来你小哥就是秀山县署的郭捕头呀!失敬!失敬!郭捕头你们快去吧

二人毫不犹豫地给予放行。

郭凡和陈东将到门口,从店里迎面匆匆走出来一位五十上下年纪的青袍官员。

他皱着眉头,神色不豫地向门口的衙役喝问道:“你们谁去找的陈东,怎么还没到?”

门口的衙役未及回答。

陈东已摇手应道:“赵大人,陈东在此!”

这位赵大人正是刑曹公房左司吏赵英年。

他盯着跑过来的陈东斥道:“你不在公房候差,瞎跑什么,乱弹琴!”

陈东正想要解释,赵英年瞧见他身后的郭凡,微微一怔,说道:“你是秀山的郭捕头吧,来得正好,勘查现场正缺得力的人手,你来帮本官吧。”

郭凡求之不得,忙赶上二步,与陈东一起随赵英年走进店门。

赵英年道:“右边小门前边死了二个,陈东你去验一验,郭捕头,你随本官来。”

陈东立即向右边小门走去。

郭凡向右边小门那里瞥了一眼。

门前桌椅翻倒,血流满地,二位男子横卧在地上,死者周围油灯骨牌骰子铜钱撒了一地,显然,死前这二位男子正在赌博。

郭凡瞧见二位死者的面貌,顿时大吃了一惊!

倒卧在血泊当中的二位男子中身穿汴绸蓝袍的年轻人正是平记的小厮流儿,而另一位穿灰布衣裳的中年男子,赫然就是昨夜未回客栈的九全。

他当即拱手说道:“赵大人,死在门前边的二位男子我都认识,年轻的是平记的小厮流儿,那中年人他是官帽巷秀山客栈的伙计九全,我过去查看一下。”

赵英年浓眉一抬,疑道:“你说那中年男子是秀山客找的伙计?他如何死在这里?着实古怪。”

郭凡道:“这九全与这小厮是一对赌友,平时常在一起赌戏,不知为何昨夜竟在店堂里对赌了起来。”

赵英年道:“你过去看看吧,然后来找我。”

赵英年向左边的小门走去。

郭凡答应一声,却没有马上动步,而是低头搜寻地面的脚印。

青砖地面上,无论大门里边,厅堂中央,左右两边小门附近,灰色的水渍脚印和带血痕的脚印,在在皆有,却是杂乱无章,店堂里已不知进来过多少人,走动的人多,凶手的痕迹被掩盖住了,瞧不出任何的端倪。

郭凡无奈地摇摇头,向陈东走过去。

正蹲身查验九全尸身的陈东听到脚步声,站起来对郭凡道:“郭班头,从时间上来看,二人都是在昨夜丑时至寅时初之间被人用刀杀死的,年轻的被割断了颈动脉,失血过多而死,中年这位心脏被人一刀刺穿,当即毙命,从现场来看,没有打斗的痕迹,二人都是猝不及防之下被杀死的,奇怪的是,从伤口分析,凶手用的刀既像是直刀,又像唐刀,刀身窄,刃口薄,不过,我见一种番外的刀,与唐刀极像,只是刃口更细薄些,长二尺左右,人称倭刀。”

倭刀?郭凡心里一动,忙俯身下去查看。

九全的脸上凝结着一丝惊骇的神情,他的心脏部位被刺了一刀,前后洞穿,伤处皮肉翻卷,大概是凶手在抽刀而回时因过于匆忙而造成的。伤口细窄,长约一寸余,结着血块,伤口周围被鲜血浸染的衣物早已黑红僵硬。

九全身上的这道伤口,明显是刀伤,能够洞穿其体,说明其锋利之极,其刃身不长不短,像极了唐刀,或长直刀所伤,至于是不是所谓的倭刀所伤,郭凡不敢肯定,因为他没见过倭刀。

他又过去查看流儿的伤口,伤口情形则又有不同。流儿的伤明显是被细薄的利刃所伤,一带而过,瞬间割开其脖颈,如切牛脂。

郭凡站起身,定定地看着眼前凶杀现场,从翻倒的桌椅,还有槛上的血迹血印、散乱在地的骨牌骰子铜钱灯盏,九全和流儿倒卧的姿势,及所被伤害而部位,推测默想昨夜凶案发生时的情景。

他想:昨夜雨大,风声雨声遮掩了凶手的脚步声,凶手撬门而入,当时九全和流儿隔桌对赌,待发现凶手时,凶手已至身前,九全惊骇站起,被一刀刺穿了心脏,流儿抬头,被一刀割断颈脉,鲜血溅到了桌椅上,二人连带桌椅一起翻倒,桌上油灯、赌具和铜钱撒落一地。也就是说,当时撬门进来的凶手至少有二人,且同时动手,九全和流儿一齐中刀毙命,凶手没给二人任何反应的时间,足以说明凶手出刀迅捷,稳准狠,非一般的盗贼可以做到的,定是训练有素且长期使刀的人所为。

凶手杀人之后,由此门而入后院,一只沾了鲜血的脚印留在了门槛上。

郭凡瞧着僵死在地的九全,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在聚财赌坊救下了他,没想他仍死在赌桌上,一饮一啄,乃上天注定。

郭凡道:“老陈,你继续验查,我进去那边看看。”

他快步离开,从左边小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宽大的工房,两边靠墙各堆了十几根丈许长,直径有尺许宽的杉木,房中央是二排一长溜,相互间隔有二三人之距的操作板架,上面横七竖八地堆放了一些锤、凿、斧,刨,锯之类的木工工具。地面不见木屑和刨花,干干净净,工房像是许久没有使用过了。走过操作板架,对面是一道小门,这时,在板架和小门之间站着二位挎刀的衙役,在他们脚边不远斜卧着的一位身穿灰麻布的死者,头朝下,身下淌了一大滩的血。

郭凡走了过去,指了指地上的死者,拱手问道:“二位兄弟,我是秀山县署的郭捕头,请问死的这位是谁?”

一位衙役答道:“咱们也不知道,不是这家的工友就是仆夫吧。”

郭凡蹲身下去查看,死者背上有一道伤口,冒出来的鲜血将后背染红了一大片,他的头发上也血迹斑斑,头巾掉在血泊中,二条大腿外侧也沾染了些血迹,点点滴滴一路通达到对面的小门,门框和门槛上鲜血淋漓,显示死者在小门里外挣扎了一会,最后倒卧在工房里。

郭凡起身跨过尸身,走进那道小门里,里面又是一间工房,堆了一些未完工的桌椅床架,显然这里是木器傢俱装配房。门边支了一架木床,床上的被褥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上面染了一滩血,床下有三行沾了血迹的脚印,一行凌乱,走到门槛边打住,另外二行脚印,长短大小大致相同,从装配房另一道门过来,表明凶手杀了床上之人后掉头回去,然后离开。

由此看来,凶手人数不少,除了店堂那边撬门而入的之外,从铜锣巷这边的家门也有进来的,两边相加至少有四人之多了。初步可以判断凶手们熟悉平记前后院的建筑使用格局

郭凡穿过装配工房,进入了一道带花坛的天井,这里是后院了。

天井里死了二位中年女子,都是被人一刀刺穿胸口而死,从穿衣打扮上看二人均是平记的仆妇,二具尸体被衙役们挪在了花坛之旁,并头放着,由二位衙役看守,其中一人是郭凡相熟,乃刑曹公房的捕役小丁,另一人他也见过,只是忘了姓名。

小丁瞧见郭凡闪身进来,眼前一亮,喜道:“郭班头,小弟估计大人们会调你过来查案,刚才还跟老李打赌,没想到你就到了。”

小丁身旁的中年衙役笑道:“郭班头,我老李适才跟小丁说,我压根儿不信咱们刑曹公房会征调你郭班头来协查这件案子,话刚说完,你就来了,这老脸打得啪啪响呀!”

郭凡微微一笑,心道:老李你说的不错,我可不是被你家大人征调来的,我是不请自到。

他也不说破,朝二人拱拱手问道:“二位兄弟,我刚进来,查了二处,却死了三人,听说平记店里死了好些人,你们来得早,里面是什么情况?”

老李摇头叹道:“惨呀,平东主的妻子,还有男仆女佣,大大小小,对了还有平东主的妻兄,和他的随身小厮,加在一起,共是十一人,昨夜全部被杀了。”

小丁说道:“平记这一家子算是被灭门了,只漏了一位厨妇和她的女儿。现在里面可热闹了,府尹杨大人,法曹刘大人,刑曹马大人,户曹的陈大人,我们公房的赵大人,法曹公房的张大人和钱校尉,赖师爷,县署的邵大人和随他来的邱老和二位弟子,都在里院勘查。”

郭凡闻之惊心,情不自禁地想:那漏杀了的母女俩应该就是翠花娘俩了。到底是什么人与平记有着如此刻骨的深仇大恨,把平家满门良贱杀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外人都不放过。看情形,凶手应该不是刘氏兄妹那些个幕后主使人,难道是平东主平渊生前结下的仇家?

这是真真的灭门惨案,被杀者有十一人之多,实乃惊世大案,骇人之极,是广川府立府以来闻所未闻的凶杀命案,所以惊动了府尹大人以及各衙门公房的大人要员汇集于此勘查。可以想象这些大人们身上的压力有多么巨大,如果不能顺利地破获此案,还不知有多少人的乌纱帽不保。

此刻,郭凡心里沉甸甸的。

稍待,他对小丁、老李说道:“多谢二位兄弟相告,我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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