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前的怒吼是你无能的象征,纵横的剑气是你脆弱的证明。赐福是门艺术,而我,是艺术家。
——《梅尔·达拉日记》
“来!”声音传到梅尔·达拉的耳边,她早已汗流浃背,一身灰色布衣被汗水粘在身上。她正紧紧握着手中的木剑,双眼中满是血丝和狰狞。如果细细看,同样挂着血的印记的还有她的嘴角。她正在悄悄地接近身前的女子,刚才的声音就是从后者嘴里传出的,充满了不屑的意味。
梅尔·达拉已经屏住了呼吸,女子给了她一个背身,这是绝好的机会,她不容错过。梅尔·达拉的膝盖曲的很弯,双脚横向地缓慢移动。她又紧了紧手中的剑,还在向前,只有3个身位了。梅尔知道,再往前2步,她就成功了。汗水正在从她的额头留下来,她叉脚又进了一步,只有1步了,木剑只需往前一伸就可了断这场比斗。于是她抬起了木剑,动作很轻,像一条暴起前凝神的毒蛇。
“啪。”一身重重的打击声,掀起了一阵飞尘。尘土散去,梅尔·达拉趴在地上,暗紫色的血从她的嘴里不断地吐出,浸染了身前的一大片。
“废物。”女子刻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收回朝向她身后的木剑,转身面对梅尔·达拉快要破碎的身体,缓缓地将眼前的黑布取了下来。
“就你也配呆在秩序团?哼,笑话!神殿的大小姐,您的魔法在哪里啊?给我看看啊?”女子毫不留情的踢开梅尔·达拉,就像在清理一条挡路的死狗。推开门,女子走了出去,阳光照进来,门前的一滩血就像一朵盛开的蔷薇,耀着金灿灿的光。女子的余光轻轻瞟了一眼,压抑不住的嫉妒和戏谑同时在她的眼中升腾混合在了一起。
梅尔·达拉却没有看向她。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在看向哪里,门外阳光明媚,可是在她眼前却早已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梅尔·达拉隐隐觉得那片黑暗中零星的几个光点也消失了,偶尔蹦到她耳里的几声鸟鸣也消失了,整个世界重新归于死一般的寂静。她知道,每当这个时候,老者总会来。
“你又输了。”老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没有多大情绪的波动,“按照规矩,如果下一次你仍然不合格的话,自己去神河解脱吧。”
“哈哈哈。”梅尔·达拉的笑声传来,像是用脚踩过腐朽的树枝一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她那快要破碎的嘴出吐来,在老者听来,就像从坟墓里吹出的风。
“为....什么带回我?为什么啊?”梅尔·达拉低声地嘶吼,咆哮在她地喉咙中打着回响。
老者低声叹了口气,又想起了18年前的晚上那个在她背上泪已流干的小女孩。月光照在她的发间,苍白的脸憔悴的让人心疼。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要把梅尔当成自己的亲孙女。
“神殿监测到了你的存在,所以我必须要带回你,这是神的旨意。”
梅尔不说话了。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空荡无人的房间里,是沃泰恩一直默默的庇佑她的灵魂,赐予她内心绝对的宁静与平和,她看不到,却能深刻地感觉到。对于主,她不敢有任何的质疑。
“我和魁首研究过了你的情况,很复杂。你流淌着古神高贵的紫色血液,本不应该身处秩序团。可是从接回你的第一天起,你就再也无法与古神产生共鸣。大祭司说你身上没有魔法的影子,而只是全身的空壳。梅尔,无论如何,我是把你一直当作我的孩子的。可是这次不一样,秩序团不讲情面,沃泰恩的召唤更是不留余地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好好把握。”
老者缓缓地蹲下,将梅尔扶起,用自己白色的袖口擦去梅尔嘴角的血迹。梅尔隐隐约约看到有些许晶莹在老者的眼眶中闪烁,她的心猛然的揪了一下,往昔的片景如同雪花,迎面杳来。她猛地抱向老者,趴在他的肩上,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梅尔再睁开眼时,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四肢饱胀着沉沉的酸痛感,可是被木剑击打的伤口却暖洋洋的,还有些麻痒。梅尔知道,老者又帮他上了药,这也同样不是第一次了。梅尔缓慢地爬起来,在自己的枕下掏出了那本日记,点起油灯,写了起来。她没有朋友,在这人人如同孤岛一般的秩序团中,日记就是她唯一倾诉的对象。她总是在纸上与日记中的那个自己交流,慢慢地写,慢慢地聊。聊累了,就抱着它一起睡去。
可今夜,在灯下已经写完日记的梅尔依旧没有困意,某种灵魂深处的疲惫感牢牢攥住了她,像掐住一个弱小的孩童。她知道自己今夜是无法沉睡了。强忍着痛感,她起身穿上衣服,向屋外走去。大祭司瑟恩·尔达没有说错,她只保留着古神的躯壳。上古的血液就算无法赐予她魔法,也依旧能带给她无与伦比的恢复能力。哪怕今天的考核是她有史以来受伤最重的一回,她也有信心在2天之内痊愈。梅尔突然很想出去走走,在脚下这座城池的大街上转转,吹吹冈斯瓦亚的夜风。她走出了秩序团寓所的小巷,门口的侍卫没有拦她。于是梅尔七拐八拐,进了闹市。
晚上的神殿城热闹非凡,大街上劳累了一天的冈斯瓦亚人正坐在夜市里觥筹交错,传来一片片欢声笑语。梅尔也多想和他们一般,白日里做着质朴却又充实的工作,晚上和家人一齐在嬉笑欢乐中入睡,不会有噩梦侵扰。可是秩序团早就扼杀了她这样的梦想,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下次考核完成后,秩序团或许也要剥夺她生的权力了。
她突然很厌恶秩序团的那个小院,转而喜欢上了这种人潮如海的感觉。对于一名刺客,这样的思想是很危险的,梅尔意识到了,可是她没有管。沃泰恩是需要侍奉的,这毋庸置疑,但是秩序团不代表沃泰恩,秩序团不是她的信仰。要是可能,她宁愿将秩序团付之一炬。冷漠的关系和老者的关怀,可能也包括带回任骏任务的那次准失败,都一齐在那场大哭中击溃了她的心防。
走着走着,街上的灯火逐渐暗了,梅尔眼前却亮了起来,“青鸟旅馆”四个大字映入了梅尔·达拉的眼帘。这四个字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在今夜,有些恍惚又有些清明的梅尔突然萌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欲望——她要在旅馆之中过夜。
这个欲望一旦萌生,就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强烈的吸引着梅尔走了进去。梅尔排着队,仔细地审视着旅馆里的每一丝角落,就像发现了新世界一般,内心竟泛起了狂喜,甚至直到梅尔排到自己时仍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前台正在呼唤自己。
“小姐,小姐!轮到您了,您要开一间什么样的房间?”前台这回是一个巧笑嫣然的小姑娘,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梅尔·达拉,心头却对她那乡下人进城了一般的神情有些鄙夷。
梅尔迷迷糊糊地开了一间单人房,自己甚至还没搞懂花了多少钱,就被旁边的侍者“礼貌”地请出了队伍。梅尔于是向客房区走去,几经打听,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拿着前台给的牌子,向门前卡槽中插去。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了出来。梅尔下意识地看过去,盯着男子的脸,她莫名觉得一阵眼熟。刺客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她一定在哪里见过他。这是一位冈斯瓦亚帅哥,长的很是英俊,尤其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逼人。男子好像察觉了旁边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略一回头,看见了梅尔·达拉。
任骏心下有一丝尴尬,已经不能再仿若无事地别过头离开。他对眼前这名很是好看的女子点了点头,挤出一丝微笑,问了句晚安。旋即快步离去。
梅尔·达拉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向任骏微微点头示意,在他转身离去的一瞬间也推开了门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青鸟旅店温暖舒适的单人床上,梅尔很快就要沉入梦乡。可是刺客多年练就的潜意识还是在不断分析着之前的偶遇。就在梅尔·达拉入梦的一刹那,脑中刚才那名男子的脸和在草海上带回的人类男人的脸一瞬重合,梅尔·达拉顿时惊醒,已然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