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脑袋发出的炸裂一般的疼痛中醒来,我的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疼过。我扶着脑袋,勉强支起身体,还未及找到平衡感,便被一股气流带的差点再跌回去。睁眼一看,便见李彧那张俊颜,未等他将我扶稳当,二哥已经一把搂过我,“总算醒了!你还真是不知死活,究竟有几条命,能被你这么折腾?”他一手探我的额头,一边没好气的数落,李彧一脸尴尬站立在床边,欲言又止,嘴唇上下鼓动几次,才憋出一句“瑞熙,对不起。”
他还要说些什么,三哥已跨步进了门,接着,阿爹、二嫂、伺候汤药的仆婢……我的床前突然就站满了人。阿爹简单的和李彧见了礼,便询问我的病情,见我安好,才并不和善的请李彧出去叙话。
喝了三哥给我配的汤药,我昏昏睡去,也不知李彧是什么时候走的,之后很久,我都没再见过他。
我私去太子府一事,家人们并未多加责备,此事就此翻篇,但对我的管束严格了许多。三哥把先前送我的易容面具统统收回,王府的大门也对我关闭,二哥下了死令,不许我出去鬼转,若再私自出府,便把我身边的管事丫头打上二十板子然后发卖远疆。这可把春樱吓坏了,到哪儿都跟着我,生怕有个意外,她王府一等大丫头的美好人生便就此倾覆。
李彧虽没再来,但我每日都能收到他写的信笺或送的薄礼。他的信很简单,有时是一首诗,有时是一阙词,有时是几句人世感叹,有时是几句思念,有时则写些他日常的琐事,遇见了谁,说了什么。字里行间,平常平淡,却又情真意切,好像我真是他熟悉已久的未婚妻。他的礼物嘛,也精巧别致,有时是他府中新开的花,配着小石插了盆小景,供我摆在房里观赏;有时是一副画,描摹的是他院里的景致,笔法细腻,倒也入目;有时是一幅小像,笔触细腻,那模样神色,确实和我相像;有时是一个面人,路摊上买的戏里人物,丑角儿的表情看着喜人;还有时,是聚福楼刚出锅的小点,大师傅年事高了,不定日子,只看心情做那么几笼,我嘴馋,差人去买过一次,但落了空……好吧,我承认,如果这算是道歉,效用还是很不错的,李彧的这些小玩意,很合我心意,不仅消了我的怒火,还添了几丝欢喜。看来儿时关系亲厚确有其事,对我的喜好竟这般了如指掌。算了,不计较了,本就有婚约,数年不见,一时激动亲个一口半口的,好像也不那么十分打紧。当然,这些小心思绝不能让二哥他们知道,否则未免太丢颜面,以至于收礼时我脸上总还装出一幅淡淡的模样,外加一点点的不屑。我这骄傲的样子,让二哥颇为满意,二哥素来不喜欢大哥官场上的那套权衡与忍辱做派,凡事理字占先。李彧错行在前,即便是太子之尊,安家也没必要跌了身份去讨他的好,我这不理不睬外带嫌弃的样子,才是安家金贵姑娘该有的姿态。
至于三哥,最近的态度让我很是好奇。以前三哥对我的婚事向来漠不关心,觉得情爱这种东西虚空的很,有谈情说爱的功夫,不如研究研究药方毒方.,像我这种脑子不好,无情无爱只求自由闲适的,那就更不用烦神了,大不了给我一包药装上一回死,他再将我从棺材里扒拉出来救活,换个身份和他行走江湖,从此就自由了。他从始至终对我抗婚的态度都不能理解,觉得十分没有意义,自是不愿与我多掰扯这些。不过,自我晕着被李彧抱回来,他便开始一反常态,和我聊天,聊着聊着,就聊成了李彧批判会,他一再表示,李彧不是良配。比如李彧那厮这几年长残了,鼻子太高,眉毛太浓,他看着很不顺眼。又或说,李彧那厮这几年行事作风变化忒大,将压制他的哥哥们收拾的死死伤伤,剩下那些不曾得罪他的,如今也都服服帖帖,手段之凌厉果绝,比起他们药王谷的前任谷主也丝毫不输。这样的人,只能他欺负我,没有我欺负他的份儿,不嫁也罢!还或说,李彧忒招桃花,不仅是京都贵女们的梦中人,就连秦楼楚馆里的女子,讲起他,也是一副思春形容,和他处在一处,我得给自己招来多少嫉妒怨恨,他完全就是我幸福生活的绊脚石。总之,为了日后能过上太平日子,我千万别对李彧产生不该有的念想。每每说到最后,三哥都要安慰我,反正万事有他,大不了给我包毒药诈死,然后带我私逃,天下之大,可安身立命之处,又不是只有大煜。
李彧到底做了什么,让哥哥们如此不喜?春樱好容易打听来八卦消息,说是当日我昏迷久不转醒,李彧府上的大夫不知陈情,有些束手无策,便建议李彧速速了解我的旧疾,以免耽误诊治。所以李彧就飞快将我抱了回来。那天他和阿爹二哥不知说了什么,把二哥弄的很生气,径直把杯盏摔了个震天响,若不是阿爹拦着,是不是会把当朝太子揍上一揍也未可知。我对此十分歉疚,也十分好奇,开口打探时,二哥就口气不佳的让我好好养着,脑子里的血瘀还未散尽,最受不得刺激,为了我的长命百岁,别管闲事。他是带过兵的人,严肃起来颇有些凛然之气,一句话便能将我那嬉皮笑脸连带着好奇心一起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