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郑医师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他人,实在是行医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他都遇见了,也吃了各种各样的亏,否则他又怎么会在这种小镇子上安置下来呢?
这些都是生活的磨炼带给他的道理,在没有绝对的能力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时,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好后果。
高风亮节的人很多,但更多的是量力而行,明哲保身的人,毕竟能够出手相助就已经不错了,你总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够为了不相干的人,弃自己、弃自己家人、弃自己生命于不顾吧?那样的人是值得敬佩的,但也是稀少的。因为人能够主动去帮助别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如果要为了帮助别人而倾家荡产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与魄力的!而很多人,缺少的正是这魄力,很显然,郑医师就在这很多人之例。
他不抗拒帮助人,有时甚至会主动帮助别人,但是在自己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如果一旦需要踩到这条底线,那么他就会把自己的善心收起来,宁愿做一个冷漠的围观者,或者只能略尽绵薄之力的人。
这种人泠月会去责怪他吗?不会,因为这种人还有着基本的善心,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好人两字还是担得起的。只是有些时候需要他们帮助的人或事的重要程度不够,所以他们才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伸出援助之手,然后冷漠旁观。他们做好事不求别人有所回报,只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理得罢了。这种人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相反还做了很多不计回报的好事,只不过能力不够,能够贡献的力量实在有限而已。
你信不信?如果发生战乱,需要这种人冲锋陷阵,他们也绝对不会退缩?!所以,又为什么要去责怪他们呢?
泠月这样想,并不代表其他人会这样想,见郑医师拒绝了他们的提议以后,一个个就开始跟着刘家嫂子讨饭起郑医师来。
“见死不救!”
“枉为医者!”
刘家嫂子甚至还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口一个“庸医。”
一句一个“冷血无情。”
郑医师木着一张脸,甚至想转身走人。
有技术的人根本不用愁吃饭的事,大不了到时候一拍两散,他重新找一个地方开一家医馆,实在不行连医师这个职业都可以舍去,直接开一家药铺好了。
本来他就是‘流浪’到这里的,再从这里‘流浪’到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可?只是他毕竟老了,身子骨不太利索,能够在这里颐养天年自然是最好,但如果这些人要因为这种事而容不下他的话,他也不惧。左右不过是少活几年罢了,人心啊,终归是让他失望了。
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利益,每个人都可以变得不像人,刘家嫂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平时很温柔和善的人,在遭遇这种剧变的时候也能变身成毫不讲理的泼妇。既如此,他又有何好留念的呢?
“心有正道,自是乐哉。”围观了一会儿的女精怪,眼看着郑医师眼里的光就要熄灭时,这才推开人群,开口道。
“心有正道,自是乐哉?”郑医师细细品尝着这句话,却没有忘记看向说话的人。
你是一个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的一双眼睛如天上的明月,硬生生的将她的颜值拔高了几分。
郑医师可以肯定,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清澈却又如此坚定的眼神。
“此心永留存,天地任逍遥。”女精怪再次开口道。
别说郑医师了,连泠月都有点诧异,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便代表她心性坚定,不易为外物所惑,那么又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这样一个姑娘产生那么大的执念?甚至可以影响到一方精怪,碾压其它的执念?
“此心永留存,天地任逍遥。”郑老板想想自己的一生: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最后好不容易能够在这个小镇上安定下来,却因今天的事又要重新踏上‘征途’,认真算来,可不是天地任逍遥吗?
以他的本事,不说别的,攀上这个镇子上最有权有势的人家还是绰绰有余的,到那个时候这些人又怎敢欺辱于他?恐怕讨好都来不及吧?但他不愿,大户人家阴私太多,少不得要做一些违背医德、道德的事,他不愿,也无意。所以才会让自己频频遭遇这般境地,每次都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尽力就好。
可是当镇民有事的时候他又控制不了自己,做不到真正的袖手旁观。以至于好几次因能力不足不得不放弃患者的时候,落了个两面不是人。
可其实,这些又与这些人有何关呢?他救人,不过是因为良心未泯,也只有救人才能让自己舒心、肆意。能力不足、力量不够是自己的问题,总不可能会因为这些人的话而增加能力,或者力量变得更小吧?
左右不过是从心,为了让自己的心舒缓一点,既如此,又为何不可以快快活活的呢?心有正道,不抛弃自己的原则,自是乐哉,自然是可以让自己心生欢喜的。
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又为何要因为不相干的人而为难自己?真正值得自己去在意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些无聊的理由而远离自己,那他又有何气?有何好失望的?
见自家小姐三言两语便拯救了一个差点失去本心的人,婢女眼中的崇敬之色又深了几分。
“那里来的小丫头?”
“还没断奶吧?快走,这里的事不是你能够参合的。”
“你是外乡人吧?外乡人就要有外乡人的样子,不要随意插手这些事,否则后果自负。”
“我呸!”婢女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眼下这些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如此折辱她家小姐,她能忍得下去才怪!
东西便挽起袖子,摆出了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这位医师是偷了你们银钱,还是打了你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