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月亮隐于云层之后,星辰也黯淡无光。
这里也曾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森林,金鹊为这里的黎明拉开序幕,枝条交错把阳光织成绸缎,龙鹰用翅膀回应云层的问候,精灵飞过枝桠聆听风的絮语……
直到,战争波及到这里……
现在只有法术腐蚀的枯树昭告它曾存在过的痕迹,鸦群和食腐鬼成了这里唯一的过客。
而此时,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
“在开放之际的伊洛花……用梦鬼的血……在太阳未升起之前画好召唤法阵……浸泡在人血中七天的十三盏烛台……被乌墨染黑的白猫的毛……被烈火焚烧过的法杖……”
“还有……”
“咳咳……咳……咳!”
卡西娜用手捂住口,剧烈的咳嗽着,喉中涌起一丝腥甜,
她已经很久没有受伤过了,这是什么时候的呢?
记忆里一幕幕的片段闪过,陌生人……药剂配方……梦鬼……
这是捕捉梦鬼时不注意被一个幼年梦鬼临死反扑而受的伤,梦鬼身体表面的粘液含有剧毒,只要进入血液,几乎就是必死的局面,那只梦鬼还是未成年。
本以为用了药剂,再配合法力就能完全压制住的,而现在因为仪式透支法力,没有法力压制,此刻竟有复发的迹象,
梦鬼身上的剧毒,幼年梦鬼的毒更为强烈,压制虽简单,但根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没关系,
只要仪式成功,所有失去的一切,她都能拿回来!
………
卡西娜抚摸手中的书籍,纯黑色的外皮显得上面扭曲的符文意外的诡异,看久了竟感觉符文好似有生命一般,蠕动着。
熟练的翻动,在某一页上停下,召唤仪式的祭品并不复杂,卡西娜目光复杂的看向仪式中心躺着的女孩,
“唯一的祭品,血脉相同者的灵魂!”
终于,她终于凑齐了!
只要献祭成功,没有人敢厌恶她,没有人敢看不起她,东躲西藏的日子,她受够了!
避开地上放置的烛台与用梦鬼画出的法阵,卡西娜站在塔莉的面前,手指抚过塔莉的脸。塔莉闭着眼睛,金色的短发有些蓬乱,她睡着了,或许在做一场甜甜的美梦,又或许是一场重温过去的噩梦。
卡西娜为塔莉整理着头发,嘴里呢喃着:
“塔莉,不要怪我,要是不这么做,我们都会死的,教会容不下异类,而我们……
塔莉乖,不会疼太久的,很快,很快就好了,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
卡西娜将额头贴上塔莉的头,轻声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歌词,就像是即兴编出的歌曲。
过去睡觉前,塔莉总会吵着要听故事,母亲会讲故事,而她不会,所以她就经常哼唱一些歌曲来代替故事,有时效果很好,有时却适得其反。
不管怎样,那个时候美好的就像一场梦,魔的入侵却撕裂了这场美梦。
手指离开塔莉的脸,手指上的污浊血迹沾在塔莉的脸上,就像是白纸滴上了墨水,哪怕其他地方再白,也是黑的。
有着魔化痕迹的她们,注定是死路一条!
最后看了眼塔莉,卡西娜不再回头了,她没有退路,仪式该开始了!
安心睡吧,塔莉,这只是一场噩梦,独属于你我的噩梦!
卡西娜高举法杖,念动咒语:
“伟大的噩梦与灾难之神啊”
“厄运的黑猫常伴您的左右”
“火焰的阴影中衍生您的双眼”
“群鸦将唱响您苏醒的诗篇”
“您是不祥者”
“您是深陷噩梦者”
“您是灾难的代言人”
“您是行走于梦与现实交界之人”
“卡西娜?拉菲特,在此虔诚的呼唤您”
“借用您的力量”
“作为交换,卡西娜?拉菲特将为您打开通往人间的大门”
“请允许我直呼您的真名”
“薇娅?洛伊德?索菲斯特?艾尔西雅!”
……
烛台的灯火染上了一抹紫,火光摇曳,带着卡西娜的影子摇晃着,就像是长着翅膀的女子。蓝紫色的火焰顺着食腐鬼的血剧烈燃烧,蔓延整个法阵,明明临近火焰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只有深入骨髓的寒冷,
火焰瞬间就吞噬了法阵中央的女孩,伊洛花却在火焰中缓缓开放,深紫色的花瓣在火焰中换换舒展,独特的香味从花朵飘散到四周,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旖旎的梦境。
耳边像是有谁在低声说话,
不,不是说话,而是在唱着什么。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声音,却有种奇异的节奏感,让卡西娜下意识的跟随哼唱着。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就连感觉也变得朦胧,像是被迷雾包裹,唯有那歌声一点一点清晰,仿佛唱歌的人在一步步接近,
“【驱散】”
金色的光穿透迷雾,施法的声音和手腕处的疼痛使卡西娜瞬间惊醒,影子的异变也戛然而止,
“唔!洛亚伊?”
枯树后走出一高一低两个人,他们都穿着末金教会的服饰,为首的那人露出正脸,正是洛亚伊。
末金教会信仰的正神是一位相当古老的神祗,大约诞生于古希罗时期,因为正神的真名在现在的语言中与“末金”读音相同,故叫末金教会。又因为那位正神真名在古希罗语是希望的意思,所以有些地区也称末金教会为希望教会
相对于其他正神(还有某位邪神)来说,那位正神简直是慷慨至极,只需付出极少的代价就能借用神祗力量的末金教会,可是不少邪教徒的天敌。
“卡西娜,收手吧,你已经被力量蒙蔽了双眼!”洛亚伊劝说着,默认了卡西娜的猜测,从他手上还未消散的神力来看,刚才那一发【驱散】的施法者是他。
“收手?哈哈……哈哈哈哈!”卡西娜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大笑着,“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叫我怎么收手?我怎么可以收手!”
看着昔日的朋友这个样子,洛亚伊心痛的解释:“不不,魔化痕迹可以清除的,我已经找到办法,你只要……”
“清除不了,那是纯种魔攻击留下的,根本没有办法清除!”卡西娜冷声打断洛亚伊的话,她撩开衣袖,曾经被攻击到的地方已经有了魔化的迹象,纯黑色的类似水晶一样异物附满半个手臂。
正常的魔攻击后的伤口会出现暗紫色的“血晶”,只有纯种魔造成的伤口才是黑色的。
看着洛亚伊不可置信的脸,卡西娜心里竟升起一丝病态的愉悦,
他总是这样的自以为是,他以为所有人都像他那样生于圣职者家族吗,他以为所有人都像他那般好运吗?
洛亚伊一惊,向他身边的高个子的人询问:“罗伊老师……”
罗伊老师点点头,纯种魔攻击携带的魔力,除非发生神迹,不然未入阶的普通人被魔力感染,只有魔化这一条路可走。
卡西娜看着两人的互动,确认了洛亚伊只带了他的老师后,嘴角上扬,她就猜到洛亚伊不会为她保守秘密,洛亚伊绝对会通知家族的长辈,幸好洛亚伊那个傻子不懂那个仪式,不然她还真的没把把握靠仪式留下那么多人。
给伤口附加了个简单的【治疗】,卡西娜捡起刚刚被击落的法杖,摆出吟唱的姿势,
洛亚伊还是那样怯懦,刚才的攻击刻意避开了要害,而且使用的是攻击力相对最小的【驱散】,如果他用【惩戒】之类的法术对根本不设防的她,完全可以直接穿透她的胳膊。
不过,她可绝对不会留手,她绝不会允许有人破坏这个仪式!
“【风之怒吼】”
风系元素形成的深青色的半月形的法术袭向洛亚伊,缺少实战经验的洛亚伊根本未反应过来,法术便已到达身前,
“【光佑】”
仓促之下在身前形成的盾挡住了大部分攻击,部分风刃则绕过盾攻击在洛亚伊身上,
“啊!”
除了神术反噬,洛亚伊几乎没有经历过被法术攻击的疼痛,下意识的痛呼出声,风刃在左肩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罗伊老师摇摇头,这种程度的攻击,法术攻击不强,吟唱不够熟练,要是他出手,连【光佑】都不需要释放就可以轻松制敌。
罗伊看着手忙脚乱反击的洛亚伊,叹了口气,是他们把他保护的太好了,实战经验少到可怜,别说最低等的魔化物了,就连同等级的受了伤的人类都打不过。
而且,他太善良了,不是说善良不好,而是他终究要面对魔化兽的,那罕见的善良会害死他的!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锻炼锻炼他,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阴暗的一面。
至于这两个女孩,可惜了,被纯血魔攻击感染,只能净化掉了!
……
“卡西娜,停下吧,塔莉可是你的妹妹,你真的舍得将她献祭吗?”
洛亚伊狼狈的躲开卡西娜的攻击,嘴里还不忘继续劝导,
卡西娜气喘吁吁,频繁的使用法术怎么可能没有代价,眼前有些发黑,是法力即将耗尽的征兆,
时间快到了,仪式要开始了!
罗伊在一旁看着二人施用这漏洞百出的法术攻击,也大约了解了洛亚伊的不足之处,继续打下去,就差不多到了以命相博的地步。
差不多了,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
用余光看见准备接近的罗伊,卡西娜眯眯眼,
准备插手了吗?正好,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卡西娜依靠反向施发【风暴】拉开距离,狠心划开刚刚停止流血的手腕,将血抹在法杖上,飞快的念诵:
“伟大的噩梦与灾难之神啊……卡西娜?拉菲特,在此虔诚的呼唤您,借用您的力量,作为交换,卡西娜?拉菲特将为您打开通往人间的大门,请允许我直呼您的真名——
薇娅?洛伊德?索菲斯特?艾尔西雅!”
最后一个字符落下,地面突然升起重重符文,蓝紫色的火焰势如破竹一般从法阵中心燃烧蔓延。
法杖上涌现的火焰窜上卡西娜的身体,冰冷的火焰布满全身,卡西娜痛苦的跪倒在地,即使有心理准备,也服用了减少疼痛的魔药,火焰所带来的痛苦像是附骨之疽,灼烧着她的灵魂
“啊啊啊啊啊啊——”
……
这花朵……不对!
糟糕了!
罗伊看到法阵中央的花朵,就以感觉到不妙了,四周蓝紫色的火焰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伊洛花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是会增强法阵的力量!所以,之前准备的法术根本无法破坏仪式,
可恶,这里怎么会有古希罗种的伊洛花?那种花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之前因为施法者是个未入阶的普通人,所以并没有太过重视,再加上那时的法阵只是冰山一角,他并没有认出那是什么法阵,
此时,这个法阵全部露出,答案就显而易见了。罗伊神色凝重,他没有选择打断仪式,而是毫不犹豫激发血脉,将火焰暂时抵挡,抓起洛亚伊离开法阵的范围,
“罗伊老师,这是……”
罗伊半跪在地上,用手撑着头,努力保持清醒,强行激发血脉的后果就是进入短暂的力竭状态。
罗伊解释:“你的朋友被骗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可以实现愿望的仪式,那算是半个召唤仪式,只不过召唤的代价也包括施法者的灵魂!”
“那卡西娜……”
“别傻了,她死定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仪式召唤的,是那个邪神!”
罗伊捂住头,他经历过一次类似的事情,某个不怕死的邪教徒在把整个村子的人烧死后,献祭自己进行了这个仪式,前去阻止的圣职者,上百人,只有寥寥数几存活下来。他就是那几个幸运儿之一。
而现在,蓝紫色的火焰、涌动的阴影、红色的伊洛花以及连施法者都不放过的特点,那绝对是,绝对是在召唤那个邪神!
哪个邪神?洛亚伊对于邪神的了解只在于书中讲述,他回想着卡西娜最后念的真名,重复道:“薇……”
罗伊急忙打断了他:“不要说出来,也不要想,邪神的注视不是你能抵挡的。”
洛亚伊疯狂点头,把那个名字压进心里,越是不敢回想却又下意识的回想,当那个名字划过脑海,就像是触发某个机关一样,关于咒语的记忆被抹去了。
名字是什么?怎么想不起来!
……
“那我们怎么办?看着卡西娜召唤吗?”洛亚伊看着了无声息的卡西娜,红了眼眶。他攥紧拳头,如果他一开始就拦住卡西娜,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祈祷仪式失败吧,如果她真的成功召唤出……哪怕只是分身,也会有大麻烦的。”罗伊紧盯着法阵中央被火焰笼罩的少女,喃喃自语。
仪式并没有因为卡西娜的死去而结束,火焰反而在卡西娜的尸体上愈演愈烈。
很快,罗伊的眼中就只剩下惊恐与绝望,
他目光中的少女缓缓站起身,火焰从她的身上褪去,一双漆黑的如同乌鸦一般的翅膀刺破皮肤,从她背后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