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心里瞬间一咯噔,旁边的谢展也立刻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容年。
“秦遇安,你要是敢这样说,就是在告诉皇上,这繁华的长安会因为他而淹没,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大乱!你若是幸运就还能让皇上听一下,但若是不幸,别说以后,怕是会立刻——”
“容娘子!”谢展“唰”的一声站起来,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容年,“容娘子,谢某劝娘子一句,切莫……失了身份!”
“阿展……”秦安拽了一下谢展的衣角,脸色有点苍白,“阿展,你坐下吧。”
谢展低头看着秦安,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坐了下来,又不满地瞪了容年一眼。
她面无惧色,表情平淡,似乎根本不怕什么失了身份。
“容娘子说的对……我刚刚的确在一瞬间想要去上书,容娘子……容娘子果真如坊间所传,能看透人心……”秦安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没想这么多后果……”
“朝堂里的文官大臣如此之多,一些贤良之士指不定早些便有你这种想法,但为何许多人依旧不敢?怕的不仅仅是皇上。”容年将纱扇轻轻立在下巴,眼里的月光愈发模糊,“连你都知晓了这朝堂现在谁的权力比较大,那这人的本事你还不清楚?你就算上得了书,又能何时到皇上手里?更何况,我听说还有一个姓安的人,也是个不能小觑的……你不过是一个刺史的儿子,有这般的忧国之虑已是非常不错,但若想着凭借一己之力去改变存在了许久的局面……怕还是个少年心。”
秦安咬了咬牙,行礼道:“是遇安考虑不周,意气用事了。但是……但是遇安就这样坐视不管吗?大家都这样坐视不管吗?”
“你又不在朝里当值,怎么知道他们坐视不管?”容年给自己倒了杯茶,冷淡的目光掠过秦安,“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见到不好的就想去改变。这些年常常来我这里喝酒,酒换了多少,性子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样。”
秦安低头不语,心里却异常难受。容年说的没错,他见到不公义的就想去说去做,知道以后可能会在贵妃身上出事就想着上书,以为没人去管,但是他又不太了解朝廷。
他又了解这朝廷背后的多少?
谢展瞧着秦安的样子,皱了眉头,还是忍不住开口:“容娘子说的有理,但是秦家与我谢家一样,祖上都是大唐的忠臣,我们在乎大唐,在乎长安。所以既然已经感到会有不对,哪怕是知道有危险,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当下也和容娘子说的一样,眼下情况极为复杂,我们也不是很愿意冒着毫无意义的风险去做事情,因此才来拜访娘子,恳请出一出主意。”
秦安听见谢展的声音,心里轻轻一震。
他在为自己说话。
容年眉毛一挑,似是对谢展极为感兴趣。
如果没猜错的话,谢展说的这些话,倒是秦安想说的,只是秦家那小郎君被自己堵到不知如何表达。而刚从外头回来的谢展却能把秦安的意思表达出来。着实有趣。
容年眯眯眼,道:“但也请谢郎君清楚一点,容年毕竟是市井女子,有些话说了又能怎样?这天下变幻莫测,其中的变数也不是你我喝着茶就能决定的。盛世之下的躁动有多少人相信?静观其变,将该做好的做好,尽量多做公义之事,这便是我的主意。至于二位担心秦刺史,我只想告诉二位一点,秦刺史毕竟身经多年官场,他会比你们更清楚这些事情。”
“……容娘子说的句句在理,但无非也就是让我们继续不为所动。我自回到长安便听说雨歌楼容娘子能解百般愁,今日一席话下来,谢某倒是觉得,那些人不过是听多了传言罢了。”谢展说话与秦安不一样,遇到不满意的事情直接针锋相对,毫不客气。他现在就对容年的说辞极不满意。
“……谢郎君这话的意思是,你们非要打破这个局面不可?所以你们还是想要那个东西,对吗?”
谢展猛地抬头,盯着容年。眼前的女人慢慢勾起唇角,手里的纱扇慢慢遮住半张脸,目光在灯火辉映下变得迷离起来。
那秦安呢?他又怎么想的?谢展又看着秦安。
一直紧紧握着茶杯的秦安点点头,语气有些颤抖:“纵然……纵然知晓确实会有许多困境……但能改变一些事情的话……”
“容娘子,”秦安端起茶杯,努力平复自己,“遇安听说过,一把春秋锁,能锁世间愁。遇安……想借这把锁。”
容年轻轻一笑,似是有些无奈:“……那就如你们所愿,婉笙,拿过来。”
“是,娘子。”一直站在屏风后面的婉笙走出来,手里捧了一个铜盒子。
婉笙把盒子放在秦安和谢展的面前,小心打开。
盒子表面生了一些锈迹,里面铺有软垫,垫子上安安静静躺了一只帕子,帕子里大概包着那把锁。
婉笙将帕子打开,取出一把刻了繁琐花纹的铜锁,递给秦安。容年道:“这就是你们要的春秋锁,拿去吧。”
秦安接过来,只感觉这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除了比较精美,看起来和普通的锁并无差异。他疑惑抬头:“这要如何才能用?”
“既然叫春秋锁,当然就能锁住春秋……只要你想,这锁能锁住我养的画眉鸟儿,能锁住这雨歌楼,能锁住你想锁的一切东西,包括……”
容年眼睛眯了起来,似笑非笑。
“包括……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