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梓命令照花与研霜将顾南寻搀至她的轿上,也掀开帘帐入了轿。
陆景止翻身上马,拭去唇下血迹,跟在了那轿后面。
观月居在明月城中心,途经一片月牙形的水池,倒影波光粼粼,仿佛将天上的月纳入其中。
一座流光溢彩的宫殿立于水池后方,犹如笼于九天星芒。
墨梓安置好顾南寻,便匆忙带陆景止去了内殿,留下照花、研霜两名贴身侍女守在顾南寻床边。
来到内殿门前,墨梓用力扣了扣门,喊道:“父亲,您在忙么?梓儿可以进去么?”
“嗯。”透着威严冷淡的声音传来,她松了一口气,朝陆景止点点头,随后推开了那扇门。
正对门的雕花木案后端坐的白衣老者抬首看着来人,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梓儿,为父不是说过,不许带陌生人入观月居?”
“父亲息怒!”墨梓匆忙出声解释,“今夜梓儿从诛世岛归来,遇见这位公子和一位犯了寒毒的姑娘,虽是施术缓解了她的症状,却查出她体内似乎不是寒毒,父亲曾对梓儿言,要爱戴守护所有处于明月城的人,梓儿便自作主张将人带了回来,请父亲救治。”
墨夙没再出声,目光落在她身侧的人身上。
陆景止俯首作了一揖,道:“墨老前辈,在下陆景止,因友人病重欲带她求医,不料途经夜雪城时发作,墨祭司救了陆某的友人,陆某感激不尽。若是墨老前辈可解她身上蛊毒,或是有缓解推延之术,往后哪里有用得上陆某的,陆某万死不辞。”
“小辈,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威压沉沉的声音落下,墨夙自案后负手走出,因岁月风霜而皱纹遍布的脸上浮现一抹探究。
见面前少年无惧威压神色不变,他拂袖问道:“你方才说,蛊毒?”
“是,小友所中,是寒蝶蛊。”
陆景止如实答道,事已至此,寒蝶蛊之事,也无需隐瞒。
“寒蝶蛊!”墨夙沉着的面容出现破裂,眼底涌上震惊,察觉失态,他平复神色,“你们如何得知是寒蝶蛊?”
陆景止不慌不忙地答道:“适时,有间庭庭主与奈何公子在场,但他们解不了蛊毒,便让陆某带小友去鬼域寻鬼医求治,只是陆某负伤,内力无法缓解她的蛊毒发作,忧心友人撑不到鬼域,便想寻求墨老前辈相助。”
寒蝶蛊……
墨夙面上闪过寒意,片刻恢复如常,他淡了神色,负手自陆景止身边走过,冷然道:“带我去看你朋友罢。”
“多谢。”陆景止道过谢,作出请的姿势,随后跟上墨夙。
目送二人离开内殿,墨梓清雅的容颜一瞬沉下,额心玉饰光泽也随之黯淡,她失神地喃喃:“寒蝶蛊……是你么?”
“沧沧……你还活着么?”那声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悲怆。
神思坠入那片冰海。
彼时她瑟缩于冰海一角,想要触碰那盛开的冰蓝色花朵,忽而有一人冷声喝道:“住手!”
一袭蓝衣的男子伫立于冻结的海面,眼中盛满寒冰,目光在触及那冰蓝花朵时忽而变得柔软,他越过她,将那花丛挡在身后,冷冷问:“你是谁?看着装不是北荒人,为何出现在北荒?”
墨梓敛下惊慌,强迫自己露出温柔笑意:“我是……内陆明月城人士,因坠落漠崖误闯了北荒……”
见那人面色松动,她又道:“公子可知离开之法,此处全是冰川雪原,我寻不到方向,不知如何才能离去。”
男子点头:“我带你离开。”
他正要走动,那冰蓝花朵微微颤动,一只同样冰蓝的蝴蝶蓦然从花间飞出。
墨梓喜爱花色美丽的蝴蝶,惊呼一声,复又一怔,问道:“此处冰天雪地,若说开花,雪山亦有雪莲,可这怎会有蝴蝶生存?”
“寒蝶,只有北荒才有。”男子声音没有波动,对她好奇的目光嗤之以鼻,“美么?”
墨梓点头,由衷道:“美。”
男子又问:“那你可知,愈是美丽的事物便愈危险?”
墨梓不知他为何要这么问,面带迟疑,仍旧点头,“自然……知道。”
“寒蝶身上所带寒毒,可以彻底摧毁一人,只不过它们从不主动攻击人类罢了。”
听完这句,墨梓眼中染上笑意,满不在意地道:“寒毒算什么,我自幼修习的术法便可克寒毒。”
男子微露诧异,道:“凝月之术?你是明月城祭司。”
“你怎么知道?”她更是愕然,这人看起来像从没离开过北荒,怎么会知道内陆这么隐秘之事?
男子冷哼:“你以为,我像你这般无知?”
墨梓哑然,她不知寒蝶,他却知凝月之术,如此对比确是她孤陋寡闻了。
她换上敬重的神色,问道:“还不知公子是?”
“沧。”那人答,简简单单一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如同广阔的冰海般深邃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