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彧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武彧看不上武峰的吃相，所以武峰吃饭，她就迅速吃完离开厨房。
大多数时候她都不记得自己有个父亲。甚至父亲好几天没回家，她都是后知后觉。
以往武峰不管喝酒喝到多晚，多醉，都会回家，经常衣服上蹭得全是楼道里的墙灰。然而从一月份起，武峰经常不回家。
庞雨念的母亲病重，不认识人，不知道饿，吃不下饭，甚至不排便。
庞雨念一有假期就回去照顾，但凡庞雨念一回去，武峰也彻夜不归。
武彧缓缓想起，之前庞雨念回娘家的时候，武峰偶尔还做几次饭，恰好都是她不吃的，所以她基本没碰过。
武峰知道她没吃，估计也就不做了。
武彧心想，可能这就是武峰不爱回家的原因吧，哪怕庞雨念不在，家里依然有他没他都一样。
有天晚上将近十一点，武峰接了个电话，便穿上衣服要出门。
庞雨念拦着他：“这么晚你出去干什么？”
武峰连借口都没编好，说：“操他妈，夜班司机开车出去喝酒，我得去把车开回来。”
庞雨念见他说话都不通顺，可也拦不住。
庞雨念和武彧都知道，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庞雨念等了很久，再打电话去时，武彧没听见内容。
可庞雨念听那边很安静，分明不像是酒局的样子。
那晚，庞雨念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下午武峰回来了。庞雨念不在家，武彧在卧室学习，武峰接了电话朝着厨房走去，以为武彧听不见。
“昨晚晓红和她老公吵吵起来了……在那喝酒，我草他妈，非打电话让我去……”
断断续续地武彧听了个大概。
武峰挂了电话，回到客厅路过武彧房间，武彧早已没在学习了，甚至头也没抬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武彧想着，不动声色应该最可怕。
可能是心里不安，武峰又在客厅绕了几圈，最终还是出门了。
武彧知道那个晓红是晓红烧烤店的老板娘，带朋友去烧烤店砸场子，当众骂她不要脸，或者威胁恐吓她，或者联系晓红的老公？
武彧就那么胡思乱想着，想到了最严肃的问题。要不要告诉母亲？
女人的直觉确实不讲道理，如果连她都能察觉父亲出轨，母亲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知道和实锤，又是两种情况。
武彧也学不进去了，躺在床上胡乱想着，想起姜姜和母亲都是巨蟹座，性格很像，又拿出手机问姜姜。
“如果叽叽出轨了，你咋办？”
姜姜这种人间清醒，很快就给了她最现实的答案：“看叽叽能不能给我钱。”
武彧苦笑，母亲哪里能从武峰手里拿到钱，但凡能拿到钱，母亲也不至于心里憋屈。
姜姜应该是有所猜测，情商很高地点了一句：“巨蟹座，原谅比分开容易。”
“那如果我看见了叽叽出轨了，你希望我告诉你吗？”
谢天谢地叽叽现在一个人在H城，而武彧和姜姜都在D城，要不然姜姜一定怀疑叽叽真的出轨被武彧看见了。
姜姜回：“不希望。”
“嘴上说希望，实际肯定是不希望。只要我没发现，我就活在梦里，一切相安无事。”
活在梦里？武彧想了想，那应该是不可能的了。庞雨念那么敏感，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如果你早有预感呢？”
“有预感的话，我肯定是忍不住会和你说的。”
武彧想，这就是区别了吧。闺蜜与母亲的区别，姜姜活得洒脱，会和她倾诉。但母亲那人，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一定不会和别人讲这事的。
唯一能倾诉的，只有我了。
武峰晚上在家，电视机放着战争片，轰炸声枪声不绝于耳。
武彧斟酌了一下，还是在吃完晚饭的时候和母亲说了下午的见闻。
武彧一边说，一边察觉电视机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武彧不禁心中冷笑。
有的人心虚了。
语毕，武彧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出轨了？”
庞雨念笑了一下：“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庞雨念缓缓地倚着靠背，没再说话。等电视机的声音重新恢复，她在慢慢说道：“在你小的时候，你爸生意做得很大，经常出去应酬，整夜整夜不回家，我一问他，他就说蒸完在大厅睡的。”
武彧想起大厅里有一排一排的单人沙发躺椅，不远处有悬挂的电视，经常有人汗蒸完穿着浴袍，在那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但，不代表她相信武峰的话。
庞雨念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啊，怀疑他出轨了，气的不行就打电话给你奶奶，你奶奶那时候就劝我，老了就好了。”
话音没再响起，武彧抬眼看去，庞雨念好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
“你爸这个人，胆子大，什么都敢试，也什么都见识过。估计是最近又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庞雨念没再说下去。
武彧想了想说道：“我本来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问姜江，如果叽叽出轨她怎么办。”
庞雨念明显感兴趣，眼睛亮了亮，很期待答案。
“姜江说，看叽叽给不给她钱，巨蟹座，原谅比分开容易。”
庞雨念思索片刻，说道：“我也想过离婚，那时候我实在没钱了，让你爸去给你的保险交钱，他都不交。”
说到这庞雨念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情绪，不一会继续说道：“我那天去退保的时候，人家都劝我，都交了这么多年了，眼看着就能拿到钱了，都觉得很可惜。我那天气哭了，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武彧印象里，庞雨念很少哭，唯一一次就是庞雨念和武峰要钱，没要到，坐在床边摸摸地擦眼泪。
“你爸一辈子都觉得我在骗他钱，对外人花钱大手大脚的，就天天防着家里人。我那阵还去问过算命先生，人家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可能离。”
武彧不忍心戳穿母亲，便没再言语。
母亲其实看着坚强，其实她自己是站不住的，她心里需要主心骨去依靠。因此，她不敢踏出去，独自面对外面的未知。
“我那会就一个摊位，每个月赚那点钱。你爸连个饭都不能给你做，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你爸，可我要是带着你，我拿什么怎么养活你啊？”
武彧筷子戳着西兰花，默默地点头。
“而且，我一直觉得离异家庭长大的小孩，就算看着再正常，他的内心都会有一种缺失。所以，我不希望你在离异家庭长大。”
武彧实在忍不住，使劲用筷子戳了两下西兰花，淡淡道：“离异有没有伤害我不知道，但起码快刀斩乱麻。这种将就的婚姻才是对孩子日积月累的伤害。”
庞雨念愣了片刻，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爸对你还是挺好的。”
武彧轻声笑了一下，放下筷子，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你爸对你还是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