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通从几个堂主着手分析，一层一层剥开他们的内心。
打破蛋壳坚硬的壁垒，会露出赤裸而又脆弱的淡白。
古朴的檀木桌子，桌面被打磨的光亮，透过这层光亮还能依稀看都它的纹路。
刘三通的手陷了进去，轻轻的抚摸着一圈圈微弱的波纹。
何言古是老资格，聚龙会为数不多的几个元老，
打从聚龙会创立，他就在姜正南的麾下。
“他有骄傲的资本，也有舵主之位非他莫属的自信。”刘三通手指画着圈。
无可争议的事实，韩子生摆一摆头示意他继续。
聚龙会三十年，何言古没当过任何一个分舵的舵主。
而是在一个偏远的平凉分舵当一个小小的堂主。
“但是他的忠心没有得到回报。”刘三通撕开鸡的表皮，夹起一筷子鸡肉。
“所以他有不满。”韩子生接到。
何言古的不满会让他拼尽全力得到舵主这个位子。
这个显而易见，韩子生轻松一笑。而刘三通要表达的是何言古的决心。
“他的不满是他动力，无可阻挡的动力。”刘三通加重了语气。
“所以我应该感到紧张和害怕？像一只待宰的，鸡？”
韩子生诙谐一句，缓解刘三通的严肃。
他从刘三通夹过的地方，夹起一块鸡肉。
刘三通跟着一笑，从鸡的身体上轻松下来。紧致的鸡肉反而入口生涩。
“韩兄这时候还开的起玩笑，我倒是多虑了。”
“这气氛让我想到了这只鸡。”韩子生歉意道。
窗外的夜气渗到屋子里，刘三通举起杯子，喝了一杯酒。
酒水滑过喉咙的时候，刘三通道：“那就吃鸡。”
二人酒水就着鸡，吃了一桌子骨头。
刘三通剔出骨缝里的肉吃出一根森白而光滑的鸡骨。
“他身边还有个于成龙。”刘三通一边剔着骨肉，一边抬眼说道。
于成龙？韩子生哑然失笑，分舵确实有个于成龙。
“他会榨干何言古骨肉里的每一根肉丝。”
刘三通从鸡腿关节撕出一条塞到嘴里：“所以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办？”
首先想到的是南江门。
这么多年的对峙，南江门一直是聚龙会的心腹大患。
准确的说，是洛云天的心腹大患。
姜正南不太理会中事物，洛云天才是真正的掌舵人。
有聚龙会的地方洛云天怎么会允许南江门存在。
理清这关键，何言古的行动便不难猜测。
他跟了姜正南、洛云天三十年。
“毕竟隋舵主是洛云天的得意弟子。”韩子生又抛出一个关键。
隋琛的武功得了洛云天的真传，八大高手之下，隋琛是绝顶高手中的一个。
这样一个弟子，忽然死了，洛云天会不闻不问？
“那他为什么会在平凉?”
按说隋琛的出身，还有他的武功，理应呆在燕城，将来也会接过洛云天的位子。
“洛先生对他失望了？”
这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答案，论武功和魄力，年轻一代，隋琛堪称一等。
“起码何言古会这么认为。”刘三通给出一个中肯的回答。
“于成龙会怎么建议何堂主？”
何言古跟随洛云天三十年，他的忠心毋庸置疑。
可是权欲熏心的时候，忠心难道不会被左右么。
“他只是个推手。”
刘三通掌管的是“闻风堂”，他善于的是分析，包括人心。
于成龙资历浅薄，并没有梳理大势的能力，只能是个推手，
不管往哪，只要何言古动，他就会推。
“何堂主首先会对付南江门？”
水到渠成的答案，刘三通用不着再回答一遍：
“隋琛的死会安在南江门身上。”
韩子生感到一阵不适。
“洛先生是八大高手之一。”
好像这句话跟刘三通的分析并无关系。
韩子生却说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语气。
武功练道洛云天那样的高度，他是山顶上的人。
以燕雀的眼界能揣测到鹰的视野么？
韩子生仍然认可刘三通的观点，因为何言古也是一只燕雀。
“那万堂主呢？”
何言古垂垂老矣，韩子正真正关心的是万霈林。
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了堂主，把“泾南堂”打理城分舵第一堂。
隋琛在世时，万霈林是他的左膀右臂。
风头绝对压过了何言古，况且武功，也只是屈居隋琛之下。
“万霈林自视甚高。”刘三通说他“自视”甚高。
韩子生抿一抿嘴，拨弄一下褶皱的衣袖，留给刘三通一张侧脸。
从额头上弯下来的曲线，勾勒出似乎并不认可的表情。
“他是一员虎将。”
刘三通补充道。万霈林的能力众所共知，强者总会赢的人的尊重。
韩子生是敬佩万霈林的。
“他确实是一员虎将。”韩子生表达出他的观点。
刘三通不介意韩子生的观点，因为他也认可。
而他中肯的评价也卸下了韩子生的芥蒂。
弯月的斜辉投射到韩子生与刘三通中间。
洁白而又温和，月光只在有遮挡的时候，才露出他的形象。
“虎将不足以谋全局。”
这次韩子生没有反驳，万霈林的实力是打出来的，至于往哪打，是隋琛在布局。
“他只相信拳头和人马。”
万霈林兵强马壮，占了分舵半壁江山，这也是他争舵主的底气。
韩子生不可置否：“那他会怎么做？”
刘三通同样不可置否：“当然是壮大他的实力。”
“谁的实力大，谁就能当舵主么？”
如果是这样，那所有的问题你就变的很简单了么。
那世界上最不需要的就是阴谋家。
“起码他认为实力是一个不可拒绝的理由。”
用拳头打江山的人，对实力总有一种偏执，在他们看来拳头决定思维。
韩子生定格在那里，看着月光袒露的白线出神。
齐整而圆润的眉毛深入肌肤的思考。
那他属于哪类人呢。
话说到此刻，刘三通不再急于表达自己的渴求。
而是用酒水倒入酒杯的声音激发韩子生的思考。
他在等待韩子生的提问，而他从容的表情也表明，他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韩子生的问题，安在了刘三通准备好的答案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