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个月的奔波,除了山还是山,终于来到这西北第一城。
栓柱变的欢脱,看什么都新奇。
平凉也太大了,比少武镇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栓柱一把搂住柳风清:
“柳大哥,太大了!太漂亮了。”
看着栓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柳风清使劲的往外推他:
“大大大,往前走更大,去,到前面看看去。”
栓柱松开柳风清,在他胳膊上使劲掐了一下,柳风清疼的哎呦一声。
“不是做梦,柳大哥,我到前面看看去。”
柳风清赶忙摆手把栓柱轰开了。
街上人来人往,栓柱直勾勾的盯着面纱遮脸的胡族少女。
少女褐色的眼睛陷在深深的眼窝。
一眯时面纱在脸上鼓起光滑的曲线,栓柱心中一阵荡漾。
少女笑着走过,栓柱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旋即被喷火的杂耍艺人吸引。
如此,栓柱在街上旋转奔跑。
卖糖炒栗子的、卖糖花的、鲜艳的布料、女儿的香料、西域的奇巧玩意儿无不吸引着他。
仿佛被他的热情感染卖力的在他耳边叫卖。
栓柱一手拿着糖花往嘴里塞,蓬松的糖花呼了他一脸。嘴里却开心的笑着。
哦,平凉城啊,像一把钥匙打开一间逼仄的屋子。
阳光飘荡的小白花跳跃在华服之上,跳跃在少女的脸上。
它们掉在地上又溅起无数的小白花。
栓柱张大嘴呼吸平凉的空气。
清冽的空气从他嘴中奔涌而进从毛孔一丝丝的冒出来像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他。
栓柱逢人便笑,热情的打招呼。
而陌生人回报以微笑和真挚的问候,像久别重逢的朋友。
柳风清远远的看着栓柱这匹脱缰的小野马,牵着两批马慢慢的跟在他后面,反而像栓柱的一个小跟班。
栓柱停在一个小摊前一边挑捡荔枝,一边往嘴里塞,吃的满嘴是汁。
他被这种陌生的水果给迷住了。
平凉城这个季节居然有荔枝,也是让人新奇。
这时节,在西北,荔枝可是贵的一般人买不起。
几个月的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来到平凉,看到新奇的水果,也不管贵与不贵,栓柱只管买来吃。
虽然有些心疼,也过了一次大把花钱的瘾。
付完钱,正要赶到下一个摊,栓柱看到旁边有个算命的先生。
头发蓬乱,满脸醉意,吊眉尖脸,山羊胡子稀疏花白。
不似穿着道袍招摇撞骗的假道士,一身褐色的旧粗布长衫沾满了酒渍。
栓柱大感兴趣,便走了过去,这个时候柳风清好不容易跟了上来。
“老先生,给我算一卦呗。”栓柱吃着荔枝一屁股便坐了下来。
老者眯着眼看了栓柱一眼,拿起桌上的毛笔递过来,让他写一个字。
栓柱不好意思的挠头:
“我不识字,以前镇上的先生教过我写名字,现在只会写一个郑字。”
老者示意他写,柳风清在栓柱身后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栓柱握住笔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郑字。
看到栓柱奇丑无比的字,老先生不禁莞尔一笑。
两点写的粗如杵,耳朵又写的是左边的两倍。一个郑字几乎占了一页纸的一大半。
老先生只看了一眼,开口便要言,栓柱忙拦着:
“老先生,你再仔细看看啊。”
“你这平平无奇的命,老夫看一眼就行了。”
老先生摸着山羊胡子:“娶妻生子,一生平安。”
栓柱听到这八个字,一脸气愤:“你这不是坑人么,就这还用你算?你再说仔细点。”
老先生白了一眼栓柱:“在这世道,这八个字还不够么。”
栓柱不甘,一把拉住柳风清:“给我大哥也算一下。”
老先生撇一眼柳风清:“他不信这个,老夫也不屑给自命不凡的人算。”
栓柱急道:“又不是不给你钱。”
老先生摸着胡须摇头晃脑道:
“老夫有三不算,看不顺眼的人不算,心情不好不算,赚够了酒钱不算。你这小子虽然憨,老夫还挺喜欢,哈哈哈。”
栓柱不爽,不多说点便不付钱,老先生一时不知道该拿栓柱怎么样,气的直吹胡子。
指着柳风清:“你付吧。”
柳风清乖乖从怀里掏出钱双手递了过去。
老先生醉眼斜撇着柳风清:
“古来狂客,放浪山水,自以为世事洞明,不屑凡间俗世。千百年生生不息,人如蝼蚁,哪那么简单!看尽山水又怎么样,不过是胸有苍穹,心如窄缝。”
老者起身,拿起空酒壶:“喝酒去喽。”
栓柱不解的看着老头离去:“这老头,真奇怪。柳大哥,我们接着逛。”
柳风清挤出一丝笑容,漫不经心的跟在了后面,眉头微皱。
平凉城真是卧虎藏龙,一个算命先生竟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二)
这一逛不觉已经天色昏暗,饥肠辘辘。
栓柱豪阔的请柳风清到了一家像模像样的馆子吃了顿饭。
酒足饭饱之后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劳累一天栓柱倒头便睡,鼾声如雷。
柳风清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月光如美人忧郁的眼神从窗户透了进来。
呆呆的看了许久,那清凉的月光从窗缝中投在地上一条一条的线。
在柳风清刚要合眼时,忽然听到衣襟破风,在客栈上空掠过。
或许是离的江湖久了,白日见到给栓柱算命的先生,已然对这个藏龙卧虎的的地方激起了心中的好奇。
此时听到异动,柳风清不觉起身,附耳贴到窗户上。
听到瓦片微动便有一阵风声,听到下一声足尖点动瓦片已经是丈余。
柳风清心下思索屋顶上这两人好厉害的轻功,莫非平凉城有什么事情发生?
柳风清从床上拾起刀,推窗翻上屋顶。
看到一男一女两条人影竞先追逐。
白月光下瞬间便踏过几个屋顶,身法轻盈仿佛踏风而行。
柳风清略有踌躇,飞身追了上去。
后面的男子青衣褐边,银带围腰,身形如鹄,脚尖一点便在空中踏出三四步。
显然男子轻身功夫比前面的女子胜了一筹,追了一条街男子已经离女子不足两丈。
柳风清足下用力迫近了男子,那男子听到风声脚下不停步回手便是一掌。
柳风清飘然一闪避开,掌并如刀欺了上去。
那人身体一倒,贴着屋顶凌空翻转顺势从腰间拔剑。
剑身在屋顶一弯五六片瓦便飞向柳风清的面门,瓦上带着一阵呼啸。
柳风清往前更速,脚下一错,身体竟横划了一道弧线瞬时欺近男子一丈有余。
未等柳风清站立,男子的身体像蛇一样快速的左右扭动。
手上的剑随之上下翻飞,月光下像一群蝴蝶从剑上飞出。
“蝴蝶剑”陈问道!柳风清从剑法中认出了那人。
陈问道全力一击柳风清不敢大意。
拔刀一边急退一边把那一群飞来的白蝴蝶斩成流泻的月光。
刀身的暗红变的赤红,身形一抖飘出两丈。
陈问道一惊,看到“血影刀”便知道是柳风清。
脸上犹疑,柳风清消失了五六年,怎么忽然出现在平凉,趟这水。
柳风清看到陈问道犹疑,把刀插回刀鞘中,负手而立,表示自己无意搅进来。
前面那女子看到二人停手,对着柳风清嫣然一笑飞身跃下屋顶。
虽是隔着面纱,勾人的风韵依旧如浓郁的花香直渗进人的大脑。
陈问道一拱手,不及多言,跃下屋顶追了上去。
看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平凉城中,柳风清也跃下屋顶。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慢步往客栈走去。
他懊恼刚才为什么听到风声便追了出去,江湖是与他何干呢?
回到客栈,柳风清卧床,轻飘飘的睡去。
翌日,直睡到快晌午,栓柱才从饥饿中醒来。
穿上衣服抹了一把脸,朝柳风清的屋子走去。
走到屋前也不敲门,推门便进去了。
柳风清正坐在桌子前一边发呆一边喝茶。
被栓柱莽撞的一推门,喝进嘴里的茶又吐了回去,一阵摇头苦笑。
栓柱并不理会,兀自坐在桌子前倒了一杯茶,仰脖子便喝了个干净。
明晃晃的太阳,穿过大开的窗户,平凉城的一片屋顶泛着白光映了进来。
栓柱皱着眉头眯着眼看着太阳:
“这都晌午了,我说怎么这么饿呢。柳大哥,咱吃饭去吧,快把我饿死了。”
柳风清无奈,带着栓柱出了客栈,前往一家饭庄。
刚走在大街上,看到纷纷的路人一脸急切的往前奔走。
二人一脸茫然看着一群一群的人饥渴的脸庞上发光的眼睛,不知所以。
栓柱拉起柳风清:“柳大哥,我们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