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浩荡,吹的落叶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里你能听到它们骨折的声音。
深秋,空旷的街道上只有瑟瑟抖动的身体能告诉你,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一个人走在深秋的街道上,单薄的衣服让他不住的颤抖。
紧促的眉毛,像两只杵在猛烈的撞击。
街道在黑暗中消失,像一座桥凭空悬浮着,你又很难想象它属于这个世界。
走在空茫之中,空茫又迎面而来。
他不断用寒冷来确认自己,用摩挲身体来感受世界带给他的礼物。
星光,能给予慰藉的只有星光,它告诉你,你在何方。
而万物静谧,在夜色中舒展自己的身体。
他的双眼空洞,似乎有少年人的稚嫩,可这疲惫哪里像个少年呢。
他是谁?
他从哪里来?
为什么他年轻的眼睛里都是疲惫和茫然。
街道两侧已经没有几个民居亮着灯了。
他总喜欢在倦鸟归巢的时刻,一个人在街上走走,感受深秋的寒冷。
他久久的盯着那些还在亮着的灯。
如果可以他想有100盏灯都属于自己。
让这些灯彻夜都亮着,他子明亮的灯光中睡去,灯光总是温暖的。
现在没有一盏灯属于他,可是他愿意看灯光胜过看漆黑的夜。
正当他漫无目的的像一具孤魂在街上飘荡,抱着双臂,仔细的看着每一盏亮着的灯。
有一个老太太站在门口跟他打招呼:“这么冷的天,在街上瞎溜什么啊,进来暖暖。”
说话的是陈太,住在离码头不远的一条街上。
陈太孀居多年,无儿无女。
早年也是名门闺秀,丈夫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名士。
后来家道中落,丈夫染疾病故。只剩下陈太一人独居。
坐吃山空毕竟维持不了多久,陈太又没有谋生之道。
于是没几年便遣散了一众下人,变卖家产,在这条街上买了一间房子安度晚年。
少年与陈太并无深交,只是在这条街上走的多了便慢慢认识了。
平时打个招呼,嘘寒问暖到是常有。
而这少年寡言冷淡,孑然一身,到让陈太有有种莫名的亲近。
每次陈太见到他都过来聊上几句。
今夜是陈太第一次邀请他进来坐坐,少年踌躇一阵便跟了进去。
陈太居住在二楼,一楼早已经空置多年。
上的二楼,屋中陈设到是简单雅致。
屋子中摆放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一个青墨色茶壶和及个淡绿色的茶杯。
桌子后面是一张挂着蚊帐的小床,床边离着一作富贵花开团的柜子。
床后面是窗台摆放着几盆菊花、牡丹,夜色中分外惹人注目。
少年进到屋子感受到一股暖意,舒展着身上的毛孔贪婪的吸进自己的骨肉。
“来,坐着。”陈太招呼着。
少年就近坐在桌前的一张凳子上。
他眼睛不停的扫视屋子,温馨又渴望的眼神闪闪发光,脸上急促而又崩紧。
陈太笑吟吟的走归来给他到了一杯水。
少年端起来吹了几口喝了进去。
热水从喉咙顺着肠道,经过心脏、肺叶流到胃中,丹田被热水一烘变的鼓噪起来。
他单薄的衣服下的手臂因为夜风的吹袭,有些铁青色。
陈太颇为疼惜的看了一眼,便走向屋角的一个柜子。
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扯出一件衣服,听着咣当的落地声。
少年转过头去,看到一只金镯子掉在了地上。受惊般的震了一下。
陈太胳膊挽着衣服,弯腰把金镯子捡起来放进柜子中,又合上了。
她带着衣服微笑的朝他走过来。
少年脸上忽然变的更紧,额头上的汗簌簌的掉了下来,眼神陷入漩涡似的空洞。
这幽暗深邃的洞穴又不时有光冒了出来,单薄的外衣在心脏的突突中不停的抖动。
他整个人好像陷进了另外一个世界,灯光,一片的灯光,亮的像白昼,暖的像春天。
他在灯光中奔跑,大笑,他躺在地上,地上像被火烘过,灼热,热的他浑身是汗。
“把这个穿上。”陈太欢喜道:“天凉了,这么薄的衣服哪行。”
忽然听到陈太的声音,少年一个抖动,杯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水洒了一地。
少年一阵紧张,带着满头大汗弯腰去捡,手不住的发抖,竟把手指给割破了。
陈太一声惊呼,赶忙奔向门口拿擦地的粗布。
她奔的过快,踩在水上,整个人往前摔了出去,额头装在地上,登时磕的鲜血直流。
少年腾的站起来便要过去扶,走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眼睛中忽然蒙了一层雾,锐利的光芒霎时就射了出来。
他像箭一样射过去,弯下身抓住陈太的头发用力的在地上一磕。
一声闷响,鲜血汩汩的从陈太头上流了出来。
少年惊恐的看着血泊中的陈太抽搐着扑腾几下便沉寂了下去,已然气绝。
少年瘫坐在地上,圆睁着双眼,用力的呼吸,使劲摇晃着脑袋。
清醒一阵,翻身起来奔跑到屋子的柜子里,小心又颤抖的翻着。
把柜子里的银镯子银锭一股脑的塞进衣服中,合上柜子。
奔跑到桌子边,少年端起茶壶颤抖的喝了几大口水。
惊恐之中竟然感觉不到滚烫茶水的温度。
她从屋子的角落里拿起一块抹布,飞快的清理了地板上他鞋底的痕迹。
然后冲到门口,附耳在门口听了半晌,身体剧烈的起伏,强行压制着粗重的呼吸。
听到昏暗的楼道寂静一片。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楼,躲在暗处张望了一会。
空空的街道上依旧寒风咧咧。少年一溜烟拐进一个胡同,霎时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街空旷,冷风呼啸,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