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鸿名腿在马肚子上使力腾空而起。霍恩赐也从马背上纵身跃了下来。黑衣人跟着纵马杀进了镖队。
那些镖头、镖师、趟子手、杂役眼见着退无可退。只能握紧手中的兵器拼死搏出一个微乎其微的活路。
此时他们想的更多的是怎么活着。怎么能在这修罗场挣一条命回去。
堂上白发的父母,膝下蹒跚学步的孩子,还有隔窗西望的妻子。
没有人活着只是为了死去。把艰辛咽在肚子里,只是为了能活的更好一些。
可是很多时候,感觉就像风浪裹挟的一片浮萍。渺小的只能看着命运抽打自己的身体。
他们从来不奢望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是不被这风浪淹没便足以。
可风浪来时又怎么会看到一片小小的浮萍。或许在风浪席卷到身体的时候,他们才有了唯一一次对抗命运的时刻。
或许无济于事,可哪里想的了那么多。
而霍恩赐呢,他在想什么呢。他不是浮萍,甚至他是一个可以起风作浪的人。难道他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么?
或许以前他会这么想,面对华鸿名的背叛,他深深的动摇了。
他好像明白,人心掀起的巨浪,首先拍打的便是乘风破浪的大船。
浮萍或许也在被席卷,只是无足轻重。它们或许会被淹没,或许因为它们的微不足道,被风浪卷到了另一片海域。
他开始有些愤恨,手足背叛的愤恨。可是他真的把华鸿名当作了手足么?
曾经或许是,现在呢,他有些说不清楚。
他愿意成就“九曲穿肠”名号,愿意用他的银票,用他的人脉去成就华鸿名。“九曲穿肠”的名号越响,江湖上越来越多的人钦佩他的仗义疏财。霍恩赐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兄弟。
渐渐的,江湖上又在传说,霍恩赐成就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叫作“九曲穿肠”的兄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想到了回报,华鸿名成了一个投资。以至于华鸿名的背叛,激起的是他的失望、叹息,而更多的或许是愤恨吧。
霍恩赐的“秋意浓”剑法在黄沙中闪烁。渐渐凉下来的沙子被激的更加冰冷。好像勃发的春意抵挡不住他剑法里的萧瑟,在华鸿名翻飞的肉掌之间。更像一场秋风要拔掉一棵长歪了的树。
可是愤怒激发的狂风能维持得了多久呢,它真的能把一棵树连根拔起么?一泻而下的怒意在漫天黄沙之中、在苍茫的戈壁之间,在华鸿名看来有些可笑。
如果愤怒可以烧毁颠覆你的事实,那枯萎的花朵便可以重新回到花蕊。这个可能么?
华鸿名却有着癫狂后的冷静。因为他不可以输,输意味着丢掉了一切。
他需要激怒霍恩赐,用他的背信弃义,用他的春风得意。人在盛怒之下才会露出破绽。
猎杀狮子的最好办法便是站在陷阱边上让狮子咆哮。当它的咆哮震碎了它的判断时,它便会向着陷阱冲过来。
华鸿名的“穿肠掌”不停的欺近霍恩赐的身体,让他的剑招招用尽,但招招扑空。
霍恩赐剑法变的更加密集,更加不顾一切。剑身上的萧瑟已经把整个身体都变的冰凉。
而在这边,秋三豹避开了霍恩赐的几个弟子,冲进了那些杂役和趟子手中间。
“鸳鸯勾”不住的划破那些的杂役趟子手的胸膛、喉咙,颇有狼冲进羊群的酣畅。
嘴里不住的呼喊、狂笑,那种不可一世好像抛开了他素日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可能面对这些杂役趟子手他才能有一种高手的感觉吧。
霍成武砍杀掉几个黑衣人,挥剑直奔向了胡定山。刷刷几剑刺的胡定山手忙脚乱。
胡定山慌乱中震开霍成武的剑,闪到邹世凯面前:“邹兄,我下不了死手,你来吧。”
邹世凯撇开霍恩赐的弟子戴事友,接住霍成武的剑。
霍成武虽年纪尚青,剑法确实得了霍恩赐的真传。挥舞起来倒是有霍恩赐的七八分火候,邹世凯的六合刀竟然也一时拿不下来。
或许是感念霍恩赐的赏识,刀法犹豫,一时下不了狠心杀死霍恩赐的儿子。
雷冲、毕站军、祝云龙这几人正跟几个镖师战在一处。
定北镖局的好手虽是不少,比起这些江湖成名人物毕竟还是逊了一筹。
雷冲的“百步拳”稳健刚猛,凭着一对拳头在迎面而来的刀剑中也如鱼得水。每一拳下去总有兵器折断,胸骨断裂。
祝云龙的飞爪像一条蛟蛇,不住的啃食那些镖师时的喉咙。
毕占军使的是一根单锏,劲道雄浑,才得了一个“霸王摧碑”名号。虽然初入江湖年头不长,名号都是越来越响,挥舞开也是虎虎生风。
眼见这天色已经慢慢的昏暗下来,喊杀声也渐渐弱了。定北镖局的人不断的倒在鲜血浸染的黄沙之上,黑衣人慢慢的缩小这圈子。
霍恩赐一阵疾风骤雨之后,力气渐渐的也弱了下去。
华鸿名的“穿肠掌”拍打着剑身,霍恩赐有些把握不住,强撑着一口气抵挡。
两人交手了二百多招,霍恩赐也慢慢被占了上风。
华鸿名趁着霍恩赐力竭,一掌拍掉他的剑,顺势一掌打在霍恩赐的小腹。
霍恩赐猛退了几步,一口血喷了出来。“穿肠掌”的名字就是让人肝肠寸断。
霍恩赐一阵恍惚,眼神开始涣散,仰头看着昏暗从上空落了下来。
我们不知道一瞬间,他想起了什么,只看到他看着华鸿名无力的说:
“华贤弟,你赢了。江湖从此只有‘九曲穿肠’了。”说完疲惫的倒了下去。
一股风吹着一阵沙子打在霍恩赐倒下的身体和脸上,和拍打着一片浮萍并没什么区别。
霍成武看到父亲倒下嘶吼一声:“爹!”,一剑迫开邹世凯扑向华鸿名。
此时秋三豹,看到霍成武疯了一样扑向华鸿名。杀不掉霍恩赐,杀了他儿子也是大功一件。
从霍成武后面一勾穿透了他的胸膛。霍成武瞪着血红的眼睛倒了下去,一阵沙子飞起,又一阵风吹散。
秋三豹放声大笑,手中的双勾不住的挥舞。
华鸿名大叫一声,一掌打在秋三豹的胸口。秋三豹挥舞的双勾还未落下,便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倒了下去。
华鸿名低沉道:“他是我大哥的儿子,只有我能杀他。”
看着黄沙之上尸横遍地,定北镖局的人无一幸免。华鸿名心头一空,眼神变的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