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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千钧一发

朗月清风下,卫寻拣了门前廊下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手一招,捻住柔软枝条上一株长得正盛的绿芽,目光却不知正看向何处。

连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亦未发觉。

“卫相。”来人垂目,盯着身前地面一尺三寸,一身黑衣紧塑着利落的身形。

话音落了许久,卫寻却迟迟不语,指尖从绿芽上拂过,又反复摩挲着下颌耳后的位置,缓缓抬起头,月色染上他面无表情的脸,映得他的眸子愈发冷峻。

良久,低沉微哑的声色低低而起,“何事,扰我清静。”听来颇有些不耐。

来人依旧恭敬,语气却淡漠,“皇后提醒卫相,勿忘她的叮嘱教诲。”

卫寻目色刹那锋利,斜斜凝定在身后那个身影,却到底没有做出什么来,他轻轻闭上眸子,放缓呼吸,“姑姑要找的人,与房里那位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她快死了,姑姑要找的人,也就会来了。”

“那便静候卫相佳音。”语罢,身形一晃不见。

吹起卫寻耳后几簇碎发,便如一阵风过罢了。

他还来不及过问京中……事宜啊。

罢。

京中,已开始乱了吧。

皇帝此刻正为处理雨后灾情而焦头烂额,襄王薨逝却秘而不宣,京中主事者的眸子落在别处。丞相卫寻久不上朝参政,掌管最大军权的陆家也失去了帝心,带兵远离帝京。那些底下蠢蠢欲动的小作为,便可肆无忌惮的渗透、攀爬。

最大的变数,恐怕就是燕回了。

皇帝准他回呼陇草原,却并未再要求草原送幼小王子进京,各国质子看在眼里,各臣国看在眼里,难免要有芥蒂。

而燕回这头终究说不清是猫还是狼,养得熟养不熟,呼陇草原内部一场乱后,述京大约刚过了一场大洗,纳兰容棤不得喘息,就要再去应付外患,做皇帝可真够累的。

其实,与他无关。

他那个狠辣冷血的表弟纳兰锦彦怎么肯放过机会,没到手里的帝位,在他眼里,都不是他的。是不是卫家的天下,他从不关心,只是……迷迷糊糊过了这十几二十年,看清为何而活,竟是因着一个奇特的小姑娘。

他不自觉的低低笑了笑,这个姑娘,戴着大齐第一淑女的名头,原以为又是名门闺秀的模样,未曾想却是如此放肆,又如此通透。

“公子,洗把脸吧。”

卫寻心一惊,竟是想的入了神,他皱眉回头。

内在一身白色亵衣外套了同色外袍,微微敞着,随清风一荡一荡的飘着。她端着一个铜盆,盆内还冒着热气,黑色发丝垂下来,几缕飘进盆内。

卫寻的目光从盆内的发丝移到她不施粉黛的素容上,又落进她空洞无神的一双眸子里,只觉着这一双眸子若是看得见,定是灵动的。

“公子,夜了,早些歇息吧,这水还热着。”久久未听到卫寻有所动作,内在把手里的盆又往前递了递。

“不必。”卫寻起身,理理衣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过内在身侧时,她忽然侧身挡了一挡,“公子,将脸洗干净了,入睡时也好受些。”

卫寻停下,侧首看着毫无表情的她,眉间拧起一丝杀气,“你说什么?”

内在展颜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公子若是嫌弃内在,客栈厨房还烧着不少热水,公子可自行前去。我只是觉得公子和小姐都是贵人,舟车劳顿,又快入夏,晚间总要清爽些入睡的。”顿了顿,她又添上一句,“那水是拥蕊姐姐烧的。”

“我是问,你说什么?”卫寻逼近内在,挥手打翻了她手中铜盆,铜盆当啷一声落地,洒出的热水泼了两人半身。

内在惊了一惊,下意识退出一步,后头恰是台阶,她一脚踏空,慌乱间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眼见得卫寻一截衣袖擦过她的掌心,卫寻向后一拂,内在顿时抓了个空,一屁股摔在青石板地上,摔得狠了,腰和头又重重砸在了地上。

她脑中一片空白,躺在地上半晌,方才缓过来,忍着满身的疼痛一点点爬起来,爬到一半,才想起她躺在地上的时候,似乎卫寻的脚步声就远了。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摸索着地面,又花了很久才摸到掉在地上的铜盆,立在玉幼清门前,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慢慢离开。

半刻钟后,内在重又转回玉幼清门前。

月过中天,平静如昔的小栈内,绿园树梢枝头包裹着微张的花骨朵,挺直身板的青青小草和终于安静下来打探四周的夜枭,也慢慢睡去。

蓦然一声响,惊醒了刚哄两个娃娃睡去,自己才浅浅入眠的拥蕊。

她在一片漆黑的屋中张开双眸,片刻迷蒙后,当先翻身看了眼身侧床内的纳兰方觉和纳兰连城,纳兰连城翻了个身,小手轻轻搭在纳兰方觉腰间,将弟弟揽在怀里。

拥蕊笑了笑,替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小心翼翼猫着身子下了床,未来得及穿上鞋,屋外又是一声响,她皱着眉,踮着脚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

一双手猛然攀上门沿,骇得拥蕊向后便退,菁菁捂住险些惊叫出声的嘴。

“姐姐,姐姐?”门外声音急切慌张。

屋门被那双手拉开小半,微弱月光淡淡洒在屋外那人的半边脸上,拥蕊探头,这才看清来人,讶然迎上去。

“内在?”她扶起半蹲在地的内在,回头看了眼床上忽然翻身的纳兰连城,拉着内在走到屋外,细心关上屋门,“内在,怎么了?”

“姐姐快去看看姑娘!”内在抓着拥蕊的手站起,神色慌张,瞧得拥蕊心中也是一阵的紧,她扶起内在,“小姐怎么了?”

内在脚一软,险些又跌倒在地,“方才跑过来时崴了脚,姐姐别管我,先…快去…去瞧瞧姑娘。”

拥蕊看了内在一眼,思忖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那…我去找公子帮忙。”

“别!”内在急急拉住拥蕊的手,拥蕊疑惑回头,内在垂下眸子,收回了手,小声道:“别…姑娘她…她…”

“到底如何?”拥蕊低头去看内在的脸色,心中渐渐起了急。

“不能让公子瞧见的。”憋了半晌,内在才轻若蚊吟的憋出了这么一句。

拥蕊心中着实起疑,随口吩咐:“我知道了,我去瞧着姑娘,你今夜就宿在我房里罢,小郡王和小郡主夜里若是醒来,找不见人要哭的。”言罢,快步朝着玉幼清的房间走去。

内在仍是垂着头的姿势,似乎是因着眼疾,反应有些许的慢,她立了会儿子,才慢吞吞转身,摸索到墙壁,一点点往屋门处走。

跨过屋门时,她细心的关上了屋门,又拴上了门闩,才转了个身。

未点烛的屋内,仅余床榻旁透过微黄窗纸洒下的月光。

对内在而言,没什么两样。

她立在屋中,双手拘着凑在唇边,一声细微的低吟缓而稳的响起。说是低吟,若非仔细听来,也是难以发现的。

这一声低吟并未持续很久,内在转了个方向,准确无误的朝着床榻走去。

一、二、三……

内在心中默数,精准的停在了床塌前,微微俯身。

纳兰方觉哼哼着翻身抱住姐姐,睡梦中的纳兰连城不自知的一脚蹬开弟弟。

拥蕊本睡在这床塌最外头,护着两姐弟。没了她,纳兰连城这一蹬,反而将自己蹬得往床塌外头转了半圈,她自个儿又挪了挪,伸展着小小的腿脚,小半边都露在了床塌边缘。

内在往后退了半步,拢起手。

月色忽然就淡了,窗外月儿似乎是被飘过的云层渐渐遮住。房内忽然就暗了暗,原本依稀能瞧见的轮廓,此刻亦隐在了夜幕下。

睡得正香的皇朝两条血脉,床榻前矮身拢手、不明身世的街边孤女。

掩过窗棱,掩过长廊,掩过滑下雨水的绿叶,掩过屋顶忽然扑棱翅膀飞起的夜枭。

垂下的襟袖微微飘动,屋门拴着门闩,窗户关的严实,房内却微不可察的掠过一丝微风,落在她耳边,发丝擦过她鼻尖,她蓦然顿住手上动作,警觉的微微侧耳。

踏、踏、踏。

脚步声…

屋内的脚步声!

内在心中一紧,本能的向床榻靠了靠。

屋内烛光亮起,所有的一切刹那一览无遗。

卫寻盯着怒火从眸中燃起的拥蕊,她几步走到内在身侧,将内在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他似乎了然,冷笑着淡淡往一侧走了走,好看清内在的姿势。

内在仍立在床榻边,微屈着膝,怀里正托着嗦手指的纳兰连城,她似乎并未察觉到屋内的拥蕊和卫寻,只慢慢的、稳稳的将睡着睡着险些滚到榻下的纳兰连城小心翼翼抱起,似乎是怕碰到纳兰方觉,踟蹰着未将纳兰连城放下。

拥蕊想要帮忙,却被卫寻一个手势拦下。他目光始终落在内在托着纳兰连城的手上,那个位置,无论是他还是拥蕊,都看不清她手中到底有什么。

内在顿了顿,将纳兰连城竖着抱起,连城被捣鼓着似乎有些醒了,轻轻不满的哼了两声,内在立即停下手中动作,等了半晌,才又慢慢让连城趴在自己肩头,腾出一只手来摸索着床榻,直到感觉到床榻上的位置足够纳兰连城躺下,才轻柔的掀开薄毯,小心翼翼放下纳兰连城。

将纳兰连城安置妥当后,她又将床上本来拥蕊枕的枕头摆在了两个孩子中间,然后自己靠着床边,坐在了脚踏上,一手扶着纳兰连城的背,一手枕着自己的脑袋,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动作,合眼睡了。

她手中什么都没有。

“公子,请公子不要无端猜测他人。”拥蕊走下长廊台阶,低声毫不客气的对着卫寻道。

卫寻挑眉,他抱胸靠着廊柱,“有时候眼见的未必也就是真的。”他有些心不在焉,脑中尽是方才内在一举一动,一丝一丝细微的动作剥离开来,他似乎也并未找出任何破绽,然多年朝中摸爬滚打,多少波谲云诡他未曾见过?这个年纪尚小的孤女,不卖惨,反而在玉幼清面前摆一副孤傲模样,直觉告诉他,不对劲。而他的直觉,从未有错。

拥蕊最瞧不得卫寻盯着楚云起的那张脸,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模样,气上心头,指着屋子方向,“那公子说说,内在到底对郡主做了什么?”她放下手,语气漠然,“莫不是公子骗人骗得多了,所以才看人人都不顺眼。”

卫寻并不理会拥蕊,自顾往玉幼清的屋子方向走去,边走边道:“你好好想想她何故要将你支走,此女留不得,明日一早打发她走。”末了,觉着拥蕊并不会依照他的嘱咐做事,又加了一句,“明日启程,我若再看到她,杀无赦。”

拥蕊瞳孔猛地一颤,“你!”

==

“燕回哥哥,求你!别吹了!别吹了!”厍静姝拉着燕回衣袖苦苦哀求,见燕回无动于衷,急得去抢燕回手中的驭兽笛。

陆薄立在船边,看看燕回,回头时他嫣红色衣袖从眼前拂过,岸边笛声戛然而止。

燕回震惊之下,来不及去看船上那用壶盖射掉他手中驭兽笛的人,只反应迅速的蹲下身去捡,却有一双手更快的从他眼前掠过,唰一下抢走了落在草地上的驭兽笛。

燕回惊怒站起,“小姝,拿来!”

厍静姝连退几步,将驭兽笛王胸前怀里一揣,摇头不语。

这方僵持不下,船上也有不解。

陆薄不明所以的蹬蹬蹬凑到红衣青年面前,也不再顾及他的忌讳,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真要将我们一船人都置于险境?”

青年抬起手,嫣红衣袖掩住鼻头,“救我们,搭进草原一条未来的恶狼,你自己算算这笔买卖合算否?”

“什么意思?”陆薄边留心船边情况,边问。

青年努努嘴,“那小丫头年纪小,却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就没想过给我们留退路。燕回这是被逼到绝境了,你看那丫头的反应,这救我们的法子,未必是什么好法子。”

陆薄听他解释,心中虽明白了些,却也急于让一船的雪狐卫和尘网脱困,当下撸起袖子,扒上船栏。

“你干什么?”

“我试试能不能过去。”

红衣青年一时语塞,伸不出手去拦满身血污的陆薄,抬脚就踹在陆薄腰间,将陆薄踹的一个趔趄,“当心变成人肉活靶。”说罢,随手捡了脚边一柄大刀,砍了尸体一截断肢,直直上抛,那高度,绝顶的轻功高手,不借力,亦无法达到。

陆薄盯着那截断肢,猛然一条黑影追光逐电般瞬间而至,夜幕里半空中只瞧得见雪亮一闪而逝,陆薄愣怔在原地,心有余悸的摸摸胸口,“那……那到底,什么东西?有翅膀?”

他回头,却见红衣青年月色下流光溢彩的眸子里显出些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雪狐卫先前根本不知尘网的存在,陆薄自然不知他眸中显出如此光彩到底是个什么兆头。

青年微眯双眸,如果没有看错,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有了法子。

“陆薄,继续去扔尸体,都切碎了扔,扔得越远越好,能引走一条怪鱼是一条。”他话说完,不作停留,绕着船栏细细观察了四周。

燕回他们那一边靠近主城区,岸边空空荡荡,仅有一片草地。另一侧虽地处偏僻,然因着此河与城外护城河相通,为防不测,也并未栽种林木,只疏疏落落有几棵野生矮树。不过,这几棵矮树足以。

心中念头转过几许,他冲着岸边燕回喊道:“燕世子,这船撑不了一刻了,可否借我你一身功力一用?还有佳人手中红绫。”

燕回还在想法子从厍静姝手里拿回驭兽笛,此刻听船上人如此说,撞进那双眸子时脑中一晕,他立时移开目光,示意厍静姝将红绫扔过去。

他将红绫绕在手中,靠近船栏,眸色一厉,瞅准时机,红绫甩出,再收回时,一条鱼兽已被甩到甲板之上,周围雪狐卫、尘网众人微有失色,他将红绫绕上同色衣袖,慢慢走上前去。

怪鱼一落到甲板上,立即甩着尾巴亮出獠牙狂跳不止,竟一点一点挪到了那些死去难得草原倒霉蛋之中,如饿了几日的乞儿瞧见大餐般,疯狂的啃噬着那些尸体,速度之快骇人得很,几乎是瞬间一条小腿便只见白骨。

陆薄皱眉盯着那鱼兽,“你要将这些怪鱼都抓上来,再杀了?”

红衣人不语,默然盯着还在跳动的鱼兽,尾部已经开始泛白,身上鱼鳞渐渐变得明显,而跳动和啃噬的速度在渐渐慢下来。他看了片刻,瞧见一旁案几上一壶茶水,端了就浇到那鱼兽身上,泛白的鱼鳞刹那晶莹,鱼兽略见僵硬的身子和肉眼可见慢下来的速度迅速再次得到了提升。

不消片刻,甲板上这条脱水的鱼兽挣扎着最后跳动了几下,齿缝中犹挂着几丝血肉。

他微微一笑,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如被几缕碎云遮去一角的月,皎皎,“狡狡”。

“这鱼兽离不开水。”

“雪狐卫分出五人,分尸,扔入河中引开怪鱼,再出十人,下到船舱,务必不能让船沉下,擅射者,利用爪形勾抓地,尽力让船靠近岸边。”

“是!”

“燕世子,”他靠到船边,笑道:“燕世子,再借你的小狼一用。”话音未落,手中红绫已甩出,霍霍缠上厍静姝的腰,他用力一拉,未及反应的厍静姝已经腾身而起,小小身姿甫起,河中鱼兽已争相出水,恐后的朝着空中这鲜活血肉涌去。

厍静姝大睁双目,抬脚蹬回几条,眼见其余的就要咬上来,风中忽然咻咻连响,厍静姝抬眸,正瞧见船上红衣人身侧一男子,正弯弓搭箭,五箭齐发,箭无虚发。

厍静姝瞧得眼睛都直了,都说中原男子都是文弱书生,只知道什么之什么也,日日享受高墙大院里头有人侍候的蛀虫日子,怎么也有如此擅射之人?

那一刻惊险万分,其实不过一瞬,红衣青年将犹自直着眼睛盯着弓箭的厍静姝往甲板上一墩,撤下红绫,顺手扯过擦肩一雪狐卫手中的爪形勾,将厍静姝的手在身前牢牢缠紧,勒得她痛呼出声,她这才回过神,对着他怒目而视。

他巧笑嫣然,一把搂过厍静姝的腰,打眼一看这头还未长成的小倔狼,还真是不好看,瘦黑瘦黑的,皮肤粗糙,小鼻子小眼睛下一张相对大的嘴里满嘴胡话,不过胜在有灵气,不似深闺小姐,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拘着,活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拘着拘着,这灵气也渐渐给拘没了。

“呸!你放开我!别碰我!滚开!”厍静姝扭着身子挣扎。

“嘘……”厍静姝越是挣扎,他便搂的越紧,“你现在可是我的人质,就像你的燕回哥哥一样,要学乖些,否则难以明哲保身。人质有多重要,就要看你燕回哥哥的表现了。嘘……你听。”

厍静姝瞪着他,慢慢安静下来,耳边是岸边燕回的呼唤,她垂下眸子,整个人渐渐松软下来。

红衣人绕有兴致的瞧着厍静姝的反应,搂着她走到船边,“燕世子,借她不过是为了解闷,还是要借你功力一用。”

燕回看看厍静姝,对红衣青年道:“你要做什么?”

“借燕世子功力,助此船近岸。”

燕回皱眉。

趁着燕回考虑的这片刻,红衣青年向厍静姝伸手。

厍静姝看看他的手,望进他眸子里时,眉头渐渐皱起来,眼中狐疑不决。

他勾唇一笑,“笛子。”

厍静姝恍然,一挺还未发育完全的平胸,一脸料定他不敢探手而入的笃定,“你拿啊!”都说中原规矩大,没有男人敢如此胆大妄为,才敢这般刁蛮作为,岂料他当真全无顾虑,探手入怀拿了驭兽笛扔给燕回。

厍静姝一张小脸倏地红透,又气又恼,虽说……其实也并没有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她胸口起伏不定,越想愈发气恼,抬脚朝着他的脚就狠狠踏了下去。

他早有预料,移脚的同时顺便踢了一个小碟过来。

厍静姝这一脚可半分力也没省,一脚踏下去,脚底板顿时一阵生疼,疼得她弯下腰去,他顺势将她搂入怀里,横抱而起,晃着头道:“啧啧啧,太瘦了,一会儿船太晃,可别被晃下去。”

陆薄无奈瞧着他,已坦然接受了与这个男人身上气质格格不入的无耻,命人扶了还未醒来的碧乔,安置入舱内。

岸边,燕回接了驭兽笛,单手吹奏,另一只手腾出来,一股无形的空气选我渐渐在他掌心显现,卷起地上碎草。

笛音低沉,没有太多婉转,听来仿若地狱深渊怨鬼哀嚎,又如风卷黄沙而起的呜咽,画舫上所有人心中一时沉重,连红衣青年都忍不住微微皱了眉,思绪忽然飘到了那一日,那一日夕阳下红透的半边天里,满是箭痕猩红的残败城门上,唯有一面黄底黑字的战旗无风而舞,翻卷着发出闷闷的啪啪声,孤独而固执的守着,守着它原本的金色底面,守着那一个永不变色的黑字。他或许忘了,也或许是不愿记起,可当他细想着想要再一次去看清站在旗下的那个人时,那人的容颜却再也清晰不起来了。

船身忽然猛烈一晃,怀中厍静姝在尖叫,他终于从记忆里回过神,脚下踉跄几步。自己将怀中厍静姝搂的太紧,以至于她猛烈的挣扎拍打,他立刻感受到她的惊慌失措,抬头望前。

画舫靠岸已近,犹有二三丈的距离,可船身倾斜太过,眼前翻腾着的河水中无数鱼兽呲出雪亮尖牙,甩尾雀跃的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千钧一发之际,他几步立到最高点,沉住气重重向下立定,船身随即一震,倾斜的趋势立缓,不过一瞬,河中鱼兽在船底稍稍转一转游一游,河水翻腾里,船身还在往下倒。

他方一站定,旋即回头,甩出红绫抛向岸边的燕回,燕回接住红绫,往自己腰上一缠,红绫即刻紧绷,也不过是缓了船身倾斜下沉的趋势,而燕回止不住向前,脚下蹭起的草皮,还在一点一点翻开。

万分危急如此刻,他还不忘抬头看一眼夜幕中的月。

今夜的月细的似要消失,一线皎白的光微微晕着如被墨染的天空。夜还深啊。

夜还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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