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医院里，原本沉浸在梦乡中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被突然的一声闷响惊醒。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在意，可就当他们想翻过身继续睡觉的时候，医院外却突然间传来了一声惊天惨叫。
“有人跳楼啦！”
慌乱中不知道是谁胡乱的喊了一嘴，这使得所有人都没有了睡意，纷纷打开了灯伸出了头向医院的空地上望去。
果然，他们在医院的空地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月光洒下，穿过他的身体，映亮了他的周围，可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那可不是什么雨天的小水滩，而是这人流出血液的反光……
我坐在天台上抽着烟，听着楼下的喧嚣，心里乱成了一团，而我身旁的肖依晗却出奇的没有任何情绪。
她只是蹲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她最后跟你说的，也是这事吧？”我抽了口烟，淡淡的问道。
我现在的心里没法用语言形容，可我的脸上却做不出任何的表情来，就好像一个表情丰富的老头突然就面瘫了一样。
“嗯。”肖依晗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她？”我盯着肖依晗，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的内心，可我错了，因为我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想法。
我突然发现，我所深爱着的女人这一刻，竟然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两点。”肖依晗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妈妈决定的事就没有可以改变的余地。二，我也恨他。”
短短两句话，竟然再一次堵的我哑口无言。
是啊，她母亲决定了的，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要不然当初完全可以不去当乡村老师，那样的话，她也不会有如此悲剧的命运。
这一点，不光在她的身上，就连在肖依晗的身上也可以清晰可见。
她们母女的性格出奇的相向，说的好听一点，这叫执着，说的难听一点，这他么的就是一根筋。
至于肖依晗，她确实在恨着她的父亲，这我没法说什么，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恨，唉，这难道就是命吗？
我发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我苦笑了一下，对着肖依晗说道：“人的一生，会积阴德，也会犯业障，你可以理解为做好事和做坏事，而业障中，杀业为首你懂么，你知道沈轩敏犯了杀业是多么严重的事么？她要在十八层地……”
“她知道！”肖依晗打断了我的话，“她跟我说她心甘情愿。”
我又一次的没话了，我还能说什么，事到如今，我也就能坐在这里等着等会警察来然后抓我们去记笔录了。
诶，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事要咋解释啊？说是鬼干的？警察叔叔能信么？
肖依晗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她终于笑了，只不过此时她的笑容看在我眼里，竟然让我觉得有些阴森。
“妈妈说了，让咱们如实说就是了。”肖依晗站起了身，望着楼下沸沸扬扬的人们说道，“就说是肖三来找的咱们，然后觉得自己很愧疚，很对不起咱们，所以自杀了，反正楼下也有监控，是他自己一个人先上来的，跟咱俩没关系。”
我无奈的笑了，心想大姐你说反了吧？不应该正是有监控，才可以证明这事咱俩参与了，跟咱俩脱不了关系才对吧？而且咱俩是情侣，不能相互作证，要是真整不好，说成咱俩密谋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虽然当时我这样想，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想多了，我实在是佩服我们这里警察叔叔们勤劳刻苦的工作精神了。
他们只是找我们记了个笔录，然后打着哈气随便查了查监控后就把我俩放出来了，临走时还不忘告诉我俩，记得去医院领人。
我叹了口气，可能是警察和医院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吧，或者说，他们应该已经查出了我俩没有什么作案动机啥的，不过两者相比起来，我觉得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居多。
等我俩再次回到医院后，已经是中午了，虽然我俩一晚上没睡，但此时此刻，显然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医院的人带着我们来到了太平间找到了肖三的尸体，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我看见肖三的那一刻，我还是差点就尿了裤子。
由于昨天晚上太黑，再加上我俩在楼上，所以并没有看到肖三的样子，可今天就不一样了，今天可真是一睹尊荣了。
这特娘的，我终于看到了从六楼跳下来会是个什么鸟样了。
此时的肖三，再也没有了我印象里的样子，尽管他的身体早已经被冷冻，血液也早已经被清理干净，但他仍然没有留下一个完整的尸体。
可以说此时的肖三，就跟一个碎积木一样，本来他的两条腿就折了，这一摔可好，直接就断开了，再加上这货大头朝下摔的，所以他此时的脑袋并不完整，只留下了一半还能依稀的让人辨认出他就是肖三，再看他的其他地方，断的断，碎的碎，反正是没有个人样了。
尽管生活在现代的我和肖依晗没少玩那些丧尸游戏，可屏幕里那些的断胳膊断腿哪里会有这实打实的无码高画质来的惊悚，我都感觉我心里扑通扑通直跳，那肖依晗就更不用说了。这丫头才看了两眼就捂着嘴跑去了卫生间。
我叹了口气，走出了太平间，给我老爸打了个电话，毕竟人死为大，也不能让他在太平间躺着啊，至少也得让他入土为安我心里才能踏实。
虽然这次的事跟我关系不大，但我心里还是有些自责，因为当时我有机会阻止这个惨剧，可我没有。
过了半个小时，老爸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进去看了一眼尸体以后便皱着眉头带我俩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饭馆，询问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苦笑了一下，转头看着肖依晗，意思让她自己说。
肖依晗点了点头，也没有遮掩什么，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老爸，从沈轩敏上学欠债到肖三逼亲，从肖三家暴到沈轩敏自杀，从肖三跑路到现在的三十万外债，最后又从沈轩敏将计就计把我困在了太平间，而自己附身肖三跳楼的前因后果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她也有没实话交代的地方。
在她的口中，我还没等从太平间出来呢沈轩敏就已经跳楼了。
我知道，她是不想把责任算到我头上才这么说的，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仍是一片苦涩。
老爸边喝着啤酒边听着肖依晗讲述，到了最后，老爸已经喝完了两瓶啤酒，而肖依晗的眼圈也再一次的红了。
肖依晗讲完了，一字不漏的讲完了，虽然她有意长话短说，可还是讲了一个多小时。
我知道，她在讲述着这个故事的过程中，自己的内心也不会好过的。毕竟，那是她的父母。
“唉。”老爸听完肖依晗讲的故事以后，缓了良久以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爸。”我突然觉得这个时候我不说点什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我咬了咬牙，还是开了口，“肖三已经死了，毕竟人死为大，你看咱们能不能把他的白事给办了。”
这就是我给我老爸打电话的原因，他毕竟是这嫩江里有名的阴阳先生，红白婚丧的事他自然在行。
我相信，只要他答应下来，那肖三就绝对会被安葬妥当的。
老爸点了点头，叹息道：“你小子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事吧，放心吧，那毕竟是小晗的父亲，我当然会给置办妥当的。我只是感叹啊，感叹小晗的命怎么这么不好。不瞒你们，沈妹子的事我确实知道，那还是当初肖三找我帮忙时我了解到的呢，当时我就觉得这妹子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肖三，可我没想到她会下杀手，我更没想到的是，那沈妹子竟然是你的母亲。这世界，可真是太小了。”
“对了。”老爸突然想起了什么，“那笔钱，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竭尽全力去还的。”肖依晗的回答很干脆利落，不夹杂一丝的犹豫。
“小晗，你一晚上都没睡了，先回酒店休息休息吧，我和我老爸谈谈丧葬时的事宜。”我叹了口气，对着肖依晗说道。
肖依晗看了看我，红肿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柔情。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走了过来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后便离开了饭店。
我脸色微红的看着肖依晗的离去，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我深爱着这个女人，这一点不假，我知道她对我也有着同样的感情，可今天的事发生以后，我便有了一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感觉，可能，我的良心上始终过不去吧。
“行了，别瞅了，都走远了。”老爸明显看出了我的心事，见肖依晗走后便对我说道，“大儿子，不是我说你，就两天没回家，你就给我扯上条人命。”
我无奈的笑了笑，看着眼前的老爸说道：“我也不想啊，你说这事就是这么邪乎，我也没想过她的命这么不好，真是造物弄人啊。”
“说正事吧。”老爸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怒火，“刚才你媳妇在这我给你面子，现在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去学黑符。”
我又苦笑了一下，这也是我支走肖依晗的其中一个原因。
毕竟刚才肖依晗已经全都说透了，虽然肖依晗没说我用的什么符，但字里行间中已经透露出了黑符的细节，所以老爸不可能猜不到。
不过，我却没有一丝的害怕，因为我知道，我既然已经学习了黑符，那就迟早会遇到这一天的。
“为了活下去。”我直视着老爸的双眼，语言简短且又有力度。
老爸瞪着我，满脸都是怒意，可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这样的瞪着我。
良久，老爸的眼神缓和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唉，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不想让你接触这一行。”
这次我没有笑出来，因为我突然觉得，老爸在这一瞬间显得无比的苍老。
其实老爸都是为了我好，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他曾经在西北山上说的话，他对我的那种感情，我一直都心知肚明。
当然，我也无比的尊敬他，也正是这样，我才只用一句话来回答老爸，因为我知道，在老爸的面前狡辩太多也没用。
这世界一直都是这样，每个人都想主宰自己的命运，可等我们活了一辈子到头来才会发现，自己还是按照命运的剧本演了一辈子。
很多时候，我们会做出不同的选择，虽然大部分的选择都是迫不得已，但我们没有后退的路，我们能做的，就只有按照命运的剧本一步一步的前进，哪怕……前方是刀山、是火海。
“老爸。”我认真的看着老爸问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老爸又喝了一口酒，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也无奈的喝了口酒后，这才有勇气说出我内心的想法：“肖三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毕竟是条生命，你说阴阳先生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保护这些生命不受妖邪侵害么？可沈轩敏……至少她不是坏人，当时她要杀了肖三，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帮着坏人对付好鬼，还是帮着鬼对付人？当黑白颠倒，善恶逆转的时候，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老爸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跟着小意混了这么久，应该也见过几次鬼吧，它们全是坏的吗？”
我想了想，回答道：“没，我见到的几乎没有绝对的坏鬼，它们都是有苦衷才害人的，我和阿意都是先搞清楚事情的对错，然后能帮的帮，帮不了就只能……”
我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我相信老爸已经听懂了我的意思。
“对。”老爸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我说道，“我们阴阳先生，你可以理解成保护人类不受妖邪侵害，也可以理解成人鬼之间的调和人。要知道，那些鬼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所以你应该抱以平等的眼光来看待事情。我看的那部小说里说的好，人不行善何以为人，妖不行恶何以为妖，你要记住，我们虽然帮的是人，但更多的是善，你懂么？”
老爸的话很耐人寻味，但我还是有些不懂，于是我问道：“老爸，你的话我还是不怎么懂，就拿这次沈轩敏的事来说吧，你觉得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老爸笑了笑，对着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不是已经给你做了示范了么？”
示范？我脑海里突然想起来肖三佩戴的符咒。
对啊，那不就是老爸给的么？他当时并没有对沈轩敏下杀手，但同样也没有不管肖三。
他给了肖三一张三途寅火护体符就是为了保护他，这一点是老爸作为一名阴“阳”先生的操守，对沈轩敏没有下杀手则是作为一名“阴”阳先生的操守，老爸做的没错，他身处的位置，就是阴阳之间的调和人。
我恍然大悟，老爸的意思是说，我阻止沈轩敏害死肖三自然没错，毕竟那样对谁都不好。
可如果我没有阻止成功，那也不用自责，毕竟他们之间的善恶本就是颠倒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轩敏害死了肖三，也是肖三命里注定的一劫，跨过去了还好，可如果没跨过去，那也只能说是命运无常，反正沈轩敏已经心甘情愿的前往阴间等待处置了，那我还闹心什么呢？
被老爸解开了心结，我的心里舒服多了，就连脸上我不自觉的挂上了微笑。
老爸又喝了一杯啤酒，然后对着我继续说道：“你也长大了，很多事情既然你选择好了，那我也就不会再多管了，小晗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对待人家，至于她欠的钱，看看她怎么办吧，实在不行了，等以后结婚的时候，剩的帐我就帮忙还了，也就当娶媳妇的彩礼了，哦，对了，你学黑符这事别跟你妈说啊，她心脏不好，我怕你给她气出心脏病来。”
我苦笑了一下，黑符这种鸡肋的东西，确实挺让人头疼的，毕竟我老妈也知道学黑符的下场，看来我还是得瞒着啊。
想到瞒着我妈，我突然想起来个事，于是我忙跟老爸说道：“对了，老爸，那邪灵郎你怎么处置了？还有，那个马汉达怎么办啊？”
听了我的话，老爸无奈的笑道：“还能怎么办？那破玩应阴气太重，已经被镇西北山上了，就埋在那个破盒子旁边，至于马汉达，自生自灭去吧，以后碰见了再说。说起这个，你给我讲讲那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你既然知道这事那就证明你也参与了对吧。”
我无奈的笑了，没办法，只能如实的把那天我们在马汉达的花圈店里吓唬他的事全都讲了一遍。
等我讲完以后，老爸也笑了：“行啊你小子，现在手段不错啊，还连唬带吓的。”
我也嘿嘿笑了一声，其实当时我说的能放出邪灵郎里的脏东西完全就是扯犊子的，我要有那实力我也就不至于让他给跑了。
当时我用的，其实只是一张王家秘法黑符里的化象符，全名为聿化祟象镇鬼符，原理就跟化妆特效一样，看着虽然邪乎，可实际上却没有半毛钱的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