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站在人行天桥,看到人潮涌动。内心暗自神伤,回想当时自己考上大学时,全家人、全村人都是在赞美和称赞,处处是欢声笑语。
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穷乡辟野的地方了。按父亲的话来说:终于脱离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了,可以吃皇粮了。
肖然也是第一次见到父亲称赞和喜悦的心情。看着妈妈默默的收拾蚊帐、被罩套、床单……,眼眶打转眼泪。
肖然双手用力抓着妈妈老裂的双手,望着妈妈沧桑但慈祥的脸,坚定的说道:妈妈我会努力,将来在城里安家乐业,把你和爸爸接来一起生活。
“你这个小屁孩,就知道哄我开心,我是在担心你一个人去学校住宿,离家这么远,你还小,你看你比班上的同学都小好几岁,怕被欺负”。
“怎么会,你看我在村子被谁欺负过,我一直是他们老大哟!”“你啊,你,什么老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都叫你哥哥姐姐帮着,还有家冰糖又少了吧?”“嘿嘿、嘿嘿,哥哥、姐姐只有我这个弟弟,肯定喜欢我、帮我啊!还有冰糖,这个我长个子,需要缺营养补充,呵呵!”“长个子,你看你,小矮人一个,你爸、你哥、你姐都高,我也不矮,就不知道你咋长的,一个小矮子”妈妈忧伤的道来。
“我还小,会长高的”,“还有,你哥哥、你姐姐为了你读书,他们早早的就不读书,也许这村子风气不好,不着重教育,离开这个穷环境,也许会让你变得更好一些,加之家里穷,只能供养你一个人上大学,将来你有出息了,一定照看你哥哥、姐姐,”
“嘿嘿,这是肯定的,妈妈你也不要看不起哥哥、姐姐他们做生意的,现在他们生意可好了,昨天赶集我还帮哥哥卖海带,天热了,好多人买海带煮汤或凉拌,姐姐的凉鞋也卖鞋不错”。
“你少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去帮忙的目的,还不是叫你哥、你姐给你钱,你也要省着点花,他们赶集起早摸黑的,本钱又不多,生意能好到哪里去”,“呵呵呵、呵呵呵,我知道,我去找张建设、李忠、王元玩去了,我明天早上去学校报道,听说他们三人明天也要去粤南省打工,去同他们聊聊”。
“去吧,早去早回来,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去学校报道,我得为你准备一点老姜和桔子皮,我就搞不懂你了,小伙子一个,坐一点车居然晕车,呕吐不止”,“这、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晕车和呕吐啊”。
说起坐车,肖然心有余悸,每次坐车,晕得晕头转向、呕吐得把隔夜的食物全部吐出来,酸水都吐出来。
“还有你小心一点,不要弄着伤回来,去了学校你要自己洗衣服了”,“知道啦!”“你知道鬼哟,你看右手虎口位的烫伤,”肖然右手虎口位那个似火苗、似花朵的图案,被老妈发现了,他狡辩的说是去看学校旁边的邓铁匠打铁,摸到未冷却的铁留下的疤痕,虽然被骂了几天,唠叨了十来年,小伙伴们好奇之心,但肖然都未曾向任何人说遇见老者的事情透露半句,自己感觉也怪怪的,也不该从何说起,十来年过去,也未再遇见老者,也未曾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
肖然也曾偷偷的拿出纸条来,用新华字典查字条的意思,也弄懞憧懞憧的,也没什么实在的东西,久了就忘得差不多了,反而右手虎口处那图案,时时看到,忍不住的去柔捏,有事无事的时候都柔捏,久而久之形成一个习惯。
肖然从学校拿到毕业证回到家,看到老爸爸双鬓已白发,背也弯曲了不少,老母亲白发苍苍,眼睛有些红肿。
肖然心口阵阵的疼痛,强忍着,之前承诺的带父母去城里生活,现在可好了,毕业就失业,还要父母为自己担心。
笑口说道:“爸、妈,你们不用担心什么,我明天准备去粤南省找张建设他们,我已经联系他们,他们已经给我找好工作,去就可以上班,工资一个月有800元,加班有加班工资,一个月休息四天。
你们看家里老师工资也只五、六百元一个月,而且是评职称,刚出来的老师三、四百元一个月。市里的工厂工人基本上都在下岗,你知道的姑父在盐厂也下岗,还有阀门厂、玻璃厂、銲条厂、锅炉厂工人都在下岗,今天市里许多路都被下岗工人堵了,我学经济管理的,去粤南省肯定好找工作,别人那地方经济发达、市场经济开放得早。
你们就不担心,我会好好的。”“他爹,你要不找一下你那些同学帮帮忙,你不是有同学在交通局、广播电台的吗?他们肯定不受下岗潮的影响啊?”,“要强自己强,找人帮什么忙,那都是几十年的事情,那有那么帮得上的”。
肖燃的父亲也是村子里少有高文化的人,肖然的祖辈世代经商,在乡里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在解放即将结束的时候,肖然的爷爷去了赌场,把家产、地产统统输了,只留下少许衍于生存。
所以肖然知道父亲的心结,也不出声请求。“没事的,我也想出去闯一闯,我也不是一个安份的人,说不定我闯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天地来”。一声叹息,结束了三人之间的对话!
肖然已来粤省多日,还在不停投简历,不停辗转的面试工作,说给父母听的话也找好工作是骗父母的,想不要父母担心。
张建设他们在鹏城外的一个镇打工,井沙镇,电子厂,流水线作业,不需要动什么脑子,插线端。一个月加班加点有过五、六百元,挺满知足的。肖然可不想在流水线作业,梦想在办公室工作。
所以肖然去了张建设上班的工厂,在周边的工厂找了几天的工作,全是招一线工人,而且要熟练工。肖然自己定位在公司上班,再委屈是车间文员、统计、记帐什么的,再次也是仓管什么的。去找公司岗位,傻眼,都是对港、对外贸易,得会说英语、粤语。
肖然最差的就是英语,高考时考了59分,不是英语拖了后腿,至少得进一所好的大学了。再说车间文员,这轻松岗位,早被车间主任的亲戚朋友占地儿,那轮到肖然的。
仓管员更是老板的亲戚占住,这个岗位除了釆购就是仓管了,都是工厂的肥缺。肖然在井沙镇扑腾了几天,工作还没着落,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最要命的是井沙镇这段时间一直查暂住证,香港回归,鹏城及周边镇区都严管,没有工作,没工厂会给你办理暂住证。
张建设的宿舍是一幢当地老百姓自建的楼房,工厂老板生意好,把原来建的宿舍楼都改造成车间,让工人们全部住外租房。
肖然就住张建设的员工宿舍,时有联防队员来查,第一次被查到时,张建设、李忠他们又是塞烟、又是塞钱,说人刚从老家来,明天就进厂上班,才没被联防队带走。
第二次联防联队来查,肖然躲在楼顶的储水池才躲过去。还有就是宿舍楼经常掉小东小西,什么洗衣粉、牙膏啊、方便面之类的,同宿舍的其他人老是异样的眼光看肖然,因为只有肖然与他们作息时间表不一样,也怪不着别人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实在也找不到心仪的工作,肖然决定进关,入鹏城找工作,花了200元办了一个假的边防证,再让蛇头带着从南山检查站入关,又花100元。
肖然口袋里的钱剩也不多,三个儿时的玩伴每人还给了一百元,张建设偷偷还在肖然行李箱塞了50元,不是几个玩伴给的350元,肖然早就没有钱了。
肖然也知道张建设他们也是没钱,那时候的工厂押工资都两、三个月的,有的甚至半年,家里的人都盼着那点钱帮贴家中费用。
肖然跟着蛇头在一个小黑屋里,一进门看到还七八个人侯着。
蛇头粤语的普通话,“捞仔,等一下坐车进关,不要开口说话,关口的检查人员我已打点,没有问题,万一有人问起,就说去帮你们证件上的工厂名字取报关资料,明不明啊”?“明了,明了”,肖然急回到。
肖然心中暗忖,不是明白了吗,怎么是明了,粤语挺有意思,简洁。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人,走了过来,拍着肖然的臂膀说:“兄弟刚来的啊”?“嗯”,“不紧张,我已经是第三次混入关,第一次太紧张了,双腿打颤,检查人员一下发现了我,把我遣送了回去,第二次为了省钱,花了50元办了一个非常、非常假的边防证,又被查到了。
这次肯定没有问题,你看我专门去弄了一副眼镜,装思文、装文化,呵呵、呵呵”。“我以为你近视呢”肖然颤颤的声音回复到。
“不是,装的,你看你,一看就是刚出社会,说话都结结的,还有你看只带一个公文包,你看你拿一个行李箱,一看就是偷入关,易被检查,来换换,你拿公文包,我帮你拎箱子”,“不、不了”肖然猛然抓紧自己的箱子,怕时被人抢走。
“兄弟,不要紧张,我才不会抢你的箱子,我是在帮你,还有我看你还缺点什么!”眼镜推了推眼镜说道,“哦,我知道了”。
眼镜快步跑到蛇头边,对着蛇头说:发仔哥,借支烟来抽抽,心里有点儿小紧张,压压惊,呵呵、呵呵”,蛇头不耐烦加轻蔑的眼神看着眼镜,还是拿一根烟给眼镜。
“所有人都听明了哈,一会任何人被查了,都不能说我发仔哥带的事,要是谁说出去,我不同你讲数,你们每人办证的时候我都留下了你们家庭地址,到时候哪个不懂规举,别怪我不客气,明不明啊”。
蛇头扬了扬手中的一踏纸。大家齐声回答“明了,发仔哥”。
眼镜拿着烟走到肖然面前,把烟放在肖然的耳朵上,端祥的看了一下,“你看,这样你就成熟点了,显得老练些了”。
“谢谢”,“不用谢,还有你得学会几个粤话词语,来我教你”。“唔该、落拆、多洁”,“我该、落厕、多借”,“不是啦,来我写给你看,唔该、落车、多谢,唔该就是类似:你好、麻烦一下、喂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打招呼,落车就是下车,多谢就是谢谢的意思”。
“哦,明白了,谢谢你哈”。
“你看你,又来了,应该是:明了,多洁,呵呵、呵呵”,眼镜哥明沏的眼睛从镜片透出来。肖然望着眼镜哥,心情忽然开朗起来,从蛇头带来怒火、压抑的情绪放释了出来,看来处处有爱嘛!
肖然口里念着:唔该、落车、多谢、唔该、落车、多谢、唔该、落车、多谢……毅然踏上入关的车,有种英雄气概、打死也不回头气息。
唔该、落车、多谢应该是闯粤省的人最先学会的粤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