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王妃能搞定吧?”尉霂言的语气十分无所谓。
“王爷要交给我?”甫瞳枫有些想笑,这家伙,把皇帝派来的新眼线交给皇帝之前派来的眼线,会不会太过随意了?
“若本王处理的话会很麻烦吧?毕竟是王妃的贴身丫鬟。”尉霂言转过头看向甫瞳枫,眉头微皱,似乎是想到这事会有多麻烦就有点不爽。
甫瞳枫有些无语,他究竟是多怕麻烦.......“那王爷可要记住,那女人给的任何食物都不能吃,端来任何酒水都不可以喝。”
“本王知道,边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待的。就眼线而言,本王应该比王妃更了解吧?”尉霂言眼睛微眯,她以为每一个眼线都可以像她一样,如此轻易就得到他的信任么?
“看样子是我多虑了,忘了王爷不同于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甫瞳枫唇角微勾,灵活的手指再次拨弄琴弦,“不知王爷可否给我讲讲边塞的风景如何?”
“风景?王妃不会喜欢的。”尉霂言目光停留于远方,似乎是在回忆。“残阳,云烟,微风。”
“听上去挺单一的,但好像也不错。”
“不错?呵,然后是哀嚎,尸体,血河。”尉霂言冷笑一声说到。
甫瞳枫手不经抖了一下,古琴发出了不和谐的音调。她不该问边塞的,尉霂言到那边可是去打仗的啊,对于他来说唯一看到的景象就是死亡了吧。
“怎么,王妃怕了?”尉霂言看向甫瞳枫,如夜的眸子里只剩淡漠。
“怕?怎么会,毕竟是将士们用性命才换的如今的国泰明安,像我这种一直在城中的人更没有资格说怕。只是这悠闲的曲调聊起这些,我觉得是对亡魂的不尊敬,而且,很抱歉,让王爷想起悲伤的事了。”甫瞳枫低着头,脸上写满了歉意。
“没事。王妃很讨厌战争吧?”
“除了那些为自己利益发动战争的人,没有人会喜欢战争。战争就意味着死亡,而死亡就会带来孤独和悲伤。”甫瞳枫抬头对上那双黑如深潭的眸。
“那王妃为何又站在要造反的本王这边?”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女孩难得没有微笑的样子。
“王爷不会造反的。”甫瞳枫的语气很坚定。
“哦?王妃怎知本王不会造反?”尉霂言嘴角微扬。
“王爷也讨厌战争不是么?”甫瞳枫的头一歪,看着尉霂言。
“讨厌?本王如果造反,这皇位这天下就都是本王的了,本王就是这场战争的最大受益者。”
甫瞳枫摇摇头,目光依旧坚定,“不,王爷不会的。连早朝都不会去上,不知任何政事,只知蛮夷来侵就去前线的王爷,怎么可能会去造反?”
“甫大人告诉你的?那甫大人有没有告诉你,本王提出不上早朝那天,龙颜大怒,所有人都说是本王藐视皇权?”尉霂言笑意加深。
“王爷这么聪明若真有反心,就不会不闻政事。我知道那天龙颜大怒,可我觉得皇帝不过做样子,心中肯定早已乐开了花。”
“王妃很聪明,可王妃就不怕本王在私底下了解,这么做只是给皇帝看,减少皇帝的疑心?”
“可王爷并没有这个必要,本就民心所向,就算不减皇帝疑心,皇帝也不敢动王爷,又何必闹此一出来减少百姓对王爷的喜爱。王爷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可皇帝依旧不信任王爷,依旧想要害王爷。倘若王爷真有一天举兵造反,我也觉得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甫瞳枫对着尉霂言不带任何伪装的笑了,弯成月牙的眼中就像含了两个小太阳一样让人觉得温暖,“王爷何苦一定要往自己身上泼墨?明明比任何人都干净。”
“干净?王妃真会说笑,”尉霂言虽笑着,可眸色中却不带半点喜悦,“这双手,已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王妃不知道吧,皇城发生了几起灭门惨案,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无论大人小孩,皆死于非命。消息封锁很严,只在官僚中互传,百姓们只知道一家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甫瞳枫沉默,甫冬廉从未给她讲过,她听到的是民间的说法,一家人一夜便消失无影无终。
“本王现在告诉你,”尉霂言坐到了甫瞳枫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一切都是本王做的。”
“笨蛋。”这是甫瞳枫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词,来形容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为何一定要把自己说成罪人?我从未听爹爹提起过这事,我听到的是民间的版本,比王爷说的还要多一点,消失的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
“那又怎样?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还不懂,凭什么要为父辈的罪恶买单?”尉霂言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很轻,可那黯然的黑眸中却写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甫瞳枫失神,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尉霂言。她感觉到他的孤独与悲伤像潮水般向她涌来,淹没了她。琥珀色的眸子中荡起层层涟漪,那是甫瞳枫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情绪。“王爷知道小孩是无辜的,王爷当时也并不想那么做。”
被突然抱住的尉霂言愣了一下,眉宇间的情绪却没有因女孩的话有太多改变,“可是他们还是......”
“够了,别去想了,你也不想那样,你......”甫瞳枫的语调有些变了,还带着淡淡怒意,她不懂他为何一定要把这所有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甫瞳枫把头靠在尉霂言的肩上,泪水开始止不住外涌,想要继续安慰尉霂言,可却又怕再开口自己便会忍不住哭出声。甫瞳枫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哭了,她只是感觉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少年,那少年提着滴血的剑,浑身上下也都是血,站在一堆尸体之中,眼神绝望得像是一潭死水,紧紧抑制了她的呼吸,身上承受的孤独得像满藤是刺的荆棘,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
甫瞳枫无声的哭着,可尉霂言还是发现了。肩膀上传来明显的湿意,让尉霂言懵了,她怎么哭了?
尉霂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甫瞳枫,他连她哭的原因都不知道,他只能轻轻摸着甫瞳枫的头安慰。
阳光暖心,不浮不躁,轻轻拂过的微风慵懒地带着那丝丝云烟在空中作画。
后来,偶然路过的白虎见到甫瞳枫哭了,认定了是尉霂言欺负了她,强行劫走了甫瞳枫,留下尉霂言一人在亭中思考,甫瞳枫离开时那最后一句话,“王爷以后可以不用来芸灏阁留宿了。”
她这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