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张灵拿着从黄哥身上递过来的身份卡片,上面有自己的照片,不过名字叫做冯流。张灵咧咧嘴,这下自己有三个名字了,还得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两人坐着高速悬浮飞车,飞快的驶向城门。
两个机器人开始扫描,机器人的手臂从从他们身上扫过,绿灯亮起,两人顺利地进入了城内。
“这里只是外城。内城你是进不去的,把钱付给我,以后有事通过黑狗找我。”
“明白。”张灵付了钱,下了车往路边走去。
进了外城,城里的建筑物灰旧而朴素,街道上并没有太多行人。张灵看着远处的广告牌上的字已经暗淡,近处的小阁楼上布满了灰尘,地上的人行道已经被敲碎,一辆挖掘机正在清理碎石准备铺上简单的混凝土。
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进入过城市他可能会大失所望,这里虽然比外面的环境要好得多,但是却并不是想象中的有天壤之别。
。而在张灵看来,这座在整个D区都不算大的城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张灵走的很快,他并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这里的一切他好像再熟悉不过一样。今天的天空有些昏暗,灰蒙蒙的天,空气也有些冷。
张灵穿过一条条街道,尽管有时候需要经过多个分岔口,他也没有太多迟疑,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初次到此的人。他又走了一会儿,最终在一条街道的一个小房屋上停了下来。
他站在门前,先看了看门。这座小小的门,并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产物,而是有些原始的铁门。可能这座破旧的房子,只是近几十年的产物。这座门上虽然有灰尘,但看起来还有人气。
张灵突然有些紧张,心脏砰砰地跳,手心也有些冒汗。
“张爷爷。”张灵敲了敲门。
“张爷爷。”张灵又加大了一点力量。
“谁呀?”门后面传来了苍老颤抖的声音。
“是我。张灵回来啦。”
“谁呀?”老人可能没听清楚,但是张灵听到有声音,老人正缓慢地走过来开门。
“张爷爷,是我。”张灵有些激动。
“你……小灵子。回来啦?”
“我回来了。”张灵握着张爷爷的手,眼睛有些湿润。
“回来好呀。长这么高了。张爷爷好多年没见到你啦”
张灵跟着老人进屋,张爷爷一直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跟他说了好多话。
“小灵子回来啦……小灵子回来啦。”老人嘴里喃喃地说道。
七年前,一个少年离开了这里。
七年后,他回来了。
“张爷爷,你保重身体。我会回来看你。”张灵将一些东西塞给张爷爷,尽管老人家执拗了很久。但是张灵还是说服他收下了。
他继续往外走,外面开始刮风了。
这座小小的黄石城,张灵就出生在这里。从他记事开始,他和妈妈就生活在狭小的屋子里,虽然他们他们的身份证明上写着上民,可是上民也要分三六九等。
他的母亲在一家食品加工厂做工人,虽然并不富裕,但是收入能够勉勉强强养活他们俩。生活在这里,张灵很小就开始打零工,干各种各样能够改善家里条件的活儿。
他们的生活单调而艰辛。在这里长大的张灵,常常跑到高高的建筑物上,他看着内城高大宏伟的建筑,看着不远处的城墙。看着一队一队的汽车拉着一堆一堆的士兵出了城,却只有极少数人回来。
炮火和轰炸从她记事起就没有停过。逃荒逃难的人集聚在城外,在暴风雨来临的夜晚,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叫喊中、哭闹中,人们在绝望中如同被浪潮裹挟的游鱼走向城门。
他们跪倒在地上,祈求着城里的人大发慈悲。他们有的人唱着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宗教歌曲,而有的人嘴里念诵着新晋邪神的神奇咒语。
人群的声音大的惊人。
在黑暗中,天上的闪电划过夜空,漆黑的夜晚瞬间变得像黑白的电视一样,清晰又模糊。掩藏在黑暗中的人们绝望着,嘶吼着。雨水在夺去他们身上的温度,而天空中的惊雷就像是在耳膜附近炸裂的,孩子们吓得嗷嗷叫唤。
而城楼上依旧只有冷冰冰的自动机炮。他们木的感情,尽管城外的世界仿若炼狱,但是他的子弹已经压满了弹仓。
果然,有一些绝望的人开始冒险往城里冲去,开始一个、两个,疯狂的人冲向城门。人们冲过警戒线,机炮却没有反应。一些人欣喜若狂的冲向城门,他们的心里燃起希望,他们希望这只是一个骗局。
可是,他们错了。
自动机炮突然睁开了他的“眼睛”。一道道红线精准地锁定冲往城门的流民,他们离城门还很远,这看起来并不太远的距离,只有实际奔跑在这条路上才知道是那么多遥不可及。
机炮高速地旋转着他的枪管。一枚枚子弹精准地划过空中,他的射速极快,但是命中率却极高,还在奔跑的男人,被一颗子弹命中,鲜血在雨中绽开了血花。
没有警告,没有警报,甚至城楼上的士兵正戴着隔音耳塞呼呼大睡。
人们前赴后继,自动机炮将他们统统拦截在城门之外。接着就是因为恐惧往回跑和冲过来的人踩踏在一起。
这一夜,张灵没法睡着。
他们是游民口中的“上民”,但是在这个狂风大作的夜晚,也只是躺在又硬又冷的床上瑟瑟发抖。
张灵在想着什么。
游民终于走了。这座黄石城就像坚固的堡垒,没有一个人成功进入。
游民的尸体留下了,腐烂在城外。
“小灵,你好好待着啊,我和你张爷爷出去忙几天,你自己做饭吃啊。”
“好的。”十三岁的张灵又瘦又小,但是一双透亮的眼睛,机灵的很。
“别忘了看书啊。”
“好的。”
张灵没办法去学校,外城唯一的一所小学离他家实在是太远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钱,毕竟没有政府的补贴,教育从来都不是一个廉价的。好在张灵的妈妈据说有很高的文化,至少张灵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她能够在休息的时候,教张灵识文断字,学些简答的内容。
长大了一些的张灵,开始想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他的爸爸呢?这个问题可能在他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就深深地埋下了。不过母亲说得很少,而周边的邻居们传说过各种各样的版本。有说他的爸爸是当兵的,被招去军队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有说他爸爸是被火烧死了。也有说被车抓走了,被枪毙了。但是各种各样的说法,张灵的爸爸竟然没有一个版本是有好下场的。
张灵想自己一定是妈妈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在垃圾桶里捡来的。因为她的妈妈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是那么地安静优雅,尽管在这样艰难的日子里她依旧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春天的时候,她会在捡来的酒瓶里插上一朵小花。
母亲是张灵见过最美的女人。午后的阳光照在她漂亮的脸颊上,是那么的一尘不染。
有好多好多的人都试图追求她。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来的人也不全然是和他们一样窘迫的人,光是张灵见到的都有好几个从内城里来衣冠楚楚的人。张灵的手上也接到过各种各样的礼物。
小时候,张灵觉得自己是一个过路财神。他手里拎过的好东西比邻居小孩见过的还多。可是妈妈都无一例外地把这些东西退了回去。
张灵甚至有些不明白。当初就有一个叔叔张灵对他的印象特别好。
他带着眼镜,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西裤,面庞干净清瘦。那段时间他常常跑来帮家里干活,每次都带东西来。张灵甚至幻想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但是妈妈还是拒绝了他。
午后的小房子里。张灵正为妈妈赶走了他到手的巧克力生闷气。妈妈罕见地谈起了他的父亲。他说父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温文尔雅,笑起来很好看。
张灵记得妈妈说话时的表情。当她说起一直住在他心中的男人的时候,笑起来依旧像一个女孩,那浅浅酒窝的可爱依旧记在张灵的心中。
张灵跑到附近的那座废旧的高楼上看着远方。乌云遮蔽了太阳,天空就要暗下来了,可是妈妈还是没有回家。
他很焦急,但是他不知道妈妈去哪儿了。这样漫长的傍晚时光是如此的煎熬,张灵看着天空中的云,有的像圆,有的很方,但是妈妈还没有回来。
最后的几天,张灵都快要哭了出来了。虽然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如此地恐惧妈妈会离开他。
在妈妈离开的第三天,张爷爷回来了。
但是他一个经历过无数艰难的六十岁老头,看着张灵眼睛里竟然有微微的泪水在打转。
张灵不明白,他抓着张爷爷反反复复的询问,分明已经有哭腔。
张爷爷老泪纵横,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这些天他们都去城外处理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