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1日，由英国殖民统治近150年的香港终于回归祖国，这一天，万人空巷。
1998年讲述历史真实事件的《泰坦尼克号》在内地首映，杰克与罗丝的爱情感动了无数人。
1999年12月20日，澳门回归，多么振奋人心！
2002年12月，一场即将夺取无数人生命的非典爆发。
这年，程水只有八岁，2002年12月31日，她的生命定格在八岁成了永恒。
阿善爱着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小妹，她很懂事，不同姐姐吵，不和姐姐闹。
父亲带回的糖果她会主动与阿善分享，分摊不均时甚至会主动让给姐姐。
多么可爱的小天使啊，阿善心里高兴极了。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现在正是读书的好时节，不要贪玩。”程秋生又在说教了。
“知道了，知道了。”林善不耐烦地答道。然后看向小妹，眨了眨眼。
“爸爸爸爸，姐姐的作业都做好了，让姐姐陪阿水玩玩吧，好不好？”
“好好，林善，先把作业收好。”
林善飞快地收好了作业，程水欢呼：“好耶，好耶，姐姐，我们去竹林里玩吧！”
林善知道，程水的要求，父亲都会答应，毕竟程水还在读幼儿园，没有家庭作业。
程水还小，出去玩总要有人陪同。
于是，林善一个眼神，程水便知道她的意思——出去玩。
正值秋天，绿叶纷纷化作黄色的小蝴蝶，飞舞盘旋然后完美落地被她们捡回去当柴烧。
落叶在泥土上垫了厚厚的一层，林善踩在上面，摇摇晃晃，险些跌倒。
一会儿，程水突然跑向田间，冲她挥了挥手，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姐姐姐姐，你快来追我呀。”
“来了。”
林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向程水，捉住她，边挠她痒痒边说：“看你还敢不敢跑！”
“不敢了，不敢了，好姐姐，快放了小妹吧！”
田野的泥土有些湿润，林善提议道：“小妹，我们捏泥巴吧。”
“好。”
她们各自捏了一团泥巴，放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如同揉面团一般将泥巴放在手心又揉又搓，又轻轻地放在石板上拍打，很快就捏出了一个小人。
林善捏的是程水，程水捏的是林善。两个小人小巧玲珑，嘴角挂着笑，如此的相似。
“你俩别玩了，快去洗手。”
林善小心地将两个泥人放在窗台上，牵着程水去了池塘边。
“哗”，林善定睛一看，程水掉水里了！
“别怕，别怕，姐姐拉你上来。”林善声音里带着颤抖，手脚并用，险些把自己弄下去了。
程水伸出手，死死地抓住林善的手，努力向上爬。
程秋生闻声而来，一看程水满身湿透，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林善，你怎么照顾的妹妹？我说的话都成耳边风了？是不是你推的妹妹！”
林善脑袋一缩，结结巴巴地否认说：“我……我……我没注意，小妹自己掉下去的。”
程秋生怒气更大了：“你还敢狡辩，不是你推的，却是你带妹妹去搓泥巴，如果你没有搓泥巴，妹妹也不会去，这样妹妹也不会掉进水里！”
“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完转身急匆匆地找了根林善拳头粗的木棍拿在手里，命令道：“死丫头，滚过来。”
林善不敢不从，一步一步地挪过去。
“还不快点！磨蹭什么呢！”程秋生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走了过去，一棍子重重地打在了林善身上。
“嗯！”林善闷哼出声，眼眶瞬间红了。
“你知不知错？”程秋生问。
“知错了。”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林善不知道，默不作声，好半天都不说话。
程秋生的棍子又往她身上招呼了，硬生生地打了好几棍子，最后一棍子将要落下，突然一个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啊”，是程水！
程秋生急急地收了棍子，气急败坏喊道：“程水，你干嘛呢，我教训你姐姐，你来添什么乱，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话音刚落。
林善泪水喷涌而出，挥着手，哭道：“我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玩泥巴，不该让妹妹玩泥巴，不该让妹妹挡在我面前。”林善的泪水洒满了小脸。
“爸爸，你不要打姐姐了，再打，就叫我一起打吧！”程水瞪大眼睛看向父亲。
“好好，爸爸不打姐姐了。”
林善心一酸，跛着脚，走开了，程水追了上来，一看林善小腿上的鲜血，大惊，喊道：“爸爸，姐姐的腿在流血。”
“别喊了，姐姐没事。”摸了摸程水的头就坐在了板凳上。
程秋生那些酒精擦着她的伤口，林善吸了吸鼻子，委屈道：“爸爸，我没有推妹妹，没说谎。”
又不甘地控诉：“爸爸，您为什么这样狠心。”
程秋生一脸复杂地看着林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漆黑一片，雷声轰隆，隐约可见天边的一处光亮，突然一道紫色闪电直劈而下，整个房间瞬间被照亮。
林善肩膀一抖，把头埋进了被窝。程水的手抚上她的肩膀，轻轻拍打，“姐姐别怕”
“姐姐，以后要是爸爸打你我就挡在你面前，这样爸爸就不会打你了。”
“姐姐，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
林善看着程水睡着了，附过身去，轻轻说了声：“妹妹，晚安。”
日月浮沉，春秋更替，2002将要过去，2003即将到来。
这一年末，恶魔降世，数以万计的人死在它的魔爪之下。
走在街上，寒风凛冽，屋檐的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青石板上的滴答作响，街边的落叶积成了堆，大大小小的商店餐馆都关了门，好一派萧瑟凄凉。
人人自危，不敢走亲访友，也不允许别人进门。
林善写着作业，侧目一看，程水正趴在桌子上像蔫了的小花，有些担心，问：“小妹，你怎么了，这么没精神。”
“没事，只是有些身体酸软，可能是没睡好吧，过会儿就好了。”程水微微一笑。
“那就好。”
谁也想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如果真有神明，那么他们一定会告诉她。
妹妹那样乖巧，那么懂事会疼姐姐，会逗父亲笑，谁见了她都会喜欢。
为什么不愿告诉她，为什么？
程水呼吸困难被送进了急诊室，再出来时只得隔着铁栅栏看她，毫无生气，眼里是她从未见过黯淡。
几天后，程水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林善惊了求着父亲允许她去见程水最后一面。林善跪在医院，扯着医生的白大褂，大哭：“叔叔，求求您让我见见我的妹妹吧！”
医生无奈，只得答应。
林善蹲在床边细细地看着她的眼，她的嘴，她的下巴。
整个人宛若枯萎的花。
“妹妹，你睁开眼看看姐姐好不好？”林善趴在床边哽咽着说。
一只手搭在了她手上，程水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努力地扯开了一抹笑：“姐姐，对不起，我要走了。”
“姐姐，你过来，过来摸一下我。”
林善摘下手套，小心翼翼抚上了程水的脸。
程水笑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林善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水垂下地手，她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一片冰凉，她想要把它捂热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
为什么要骗我，要给我承诺，留下我一个人这又算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程水我不会原谅你！”林善痛哭。
天上的神明啊，请善待程水，代我爱着她吧。
程水永远八岁，而她会一日日长大，会一日日老去，直到与程水再次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