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走到椅子旁,坐下,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场景,不,好像又很熟悉的。在思考这是哪儿时,她的脚慢慢的变得好像没有知觉,于是她放弃了去想这是哪儿,趴在桌上的双手中,头发顺着散乱下来,迷离了她的双眼、她的脸部。
她想睡会儿,就一会儿,最好醒来时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时间一点一滴的地走过,她能听见钟表滴滴答答响动的声音,从9点到12点,从12点到14点。
夏沫还是趴着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她睡不着。她想,许是外面的光线太强烈了,不,是太柔和了,她舍不得闭上眼睛。
突然,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夏沫抬起头来,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散在肩头,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不过由于坐得太久,才站起来,脚一麻便又倒下,脑袋还磕上了桌子四角尖锐的边缘,痛感瞬间袭来,磕到的是后脑勺,看不见,却很痛。
她揉了揉后脑勺,等不那么痛了,就拿起了手机,奇怪的是,她竟然看不清屏幕了,但手还是在上下滑着。
她不记得自己是在找什么,只记得在后来,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放轻了呼吸、认真地按进手机,这个号码是乔天阳的——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不特意去记,却烙进了记忆里,就像时间的巨轮隆隆辗过,总会在历史上留下一行行车辙。
电话通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撞上了后脑勺,她竟然不记得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记得叫出了一个“乔天阳”的名。
场景转换,卧室。夏沫换了一条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左瞧右瞧,发现不错,凹凸有致。她又拿起梳子,麻利地把乱糟糟的头发挽了一个丸子头,有时候会不小心碰到磕着的地方,但她也只是咬咬牙,忍过去了。之后,她又化了妆,很浓的妆,把那憔悴的脸给掩盖下去,而且还喷了香水,是她最爱的向日葵那种清香……
场景转换,室外。夕阳见红,遮住半张脸,温暖和煦,她踩在铺满了雪的小路上,每抬起一脚,雪就“吱呀吱呀”地响。
她停下了脚步,因为看到了他,高大挺拔,恣肆潇洒。
“乔先生。”
“夏小姐。”
夏沫看着乔天阳,乔天阳也看着夏沫,不知道是不是她疯了,她竟然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绵绵的情意,这让她的心莫名加快了不少。
“你听说过这样一个游戏吗?”夏沫说,“两个人背对背,各往前走100步,如果回头还能看见对方,就说明他们是有缘的。”
该死的是,她的记忆又变差了,竟然想不起来是怎么说服对方的,总之最后乔天阳答应了她玩这个游戏。
起初,她的步子迈得很小,从踩出的这个距离来看,就算是200步,恐怕连20米都不到。
乔天阳却没有背对着她,而是看着她的背影,在脑里摩画出此刻她的表情,他想对这个人说,以后,在找伴侣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观察那人请你吃饭时,去的是什么档位的餐厅,也要注意他是不是每天睡前都会跟你说晚安,会让你早睡,还要注意他是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千万不能被人随随便便给骗了。你要知道,幸福是找出来的,爱情不是全部,你也要知道,你的生命不止是为父翻案,无论以后遇到什么,都不要绝望……
夏沫,再见了。
乔天阳看着沐浴夕阳的人影,眼眸一寸一寸黯淡,他转身,迈开步伐,一步,两步,三步……
两个身影在夕阳下越走越远,但两个人迈得步子却都小的可怜——他们都想与对方有缘。
夏沫好几次想回头看,可她不敢,怕看见的除了一地的雪,就是漫天的白。
乔天阳,你还在吗?
他们走了很久,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20米都不到。
78步、79步、80步。
80步了,以为100步会很远很长,原来这么快。
夏沫停下了脚步,问道:“乔先生,你有没有讨厌过我,毕竟我总会制造出那么多的麻烦。”
乔天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回了头,娇小的身影近在眼前。他不语,只是盯着那个人儿,像是要刻进脑子里一样。
该再见了。他再次转身,不再是像之前那般的小步走,而是一脚一大步。
久久没有听见乔天阳的声音,夏沫心里紧张起来——他是……走了吗?
81步、82步、83步……她机械地迈开脚,在心里默数着,88步、89步、90步。
夏沫停了下来,“乔先生,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但我还是要说,我爱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就突然爱上你了……其实,在知道我爱的是你时,我很烦的,一直给自己催眠,说,我没有那么爱你,可我终究骗不过自己的心。我知道,你爱的不是我,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说完,她继续走了起来,可是,发现后面每迈出的一步都变得十分艰难……
99步、100步!
乔天阳,我走完了,你呢?你还在吗?
夏沫没有立刻转身,她抬起头看向已落山的夕阳,那儿还有残留的红霞与余温。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转身,视野里,一片虚无,全是雪,白的……白茫茫一片……她从来没有这么惧怕白色过,终是忍受不住,屈膝抱臂,将头埋进臂弯,哭得天昏地暗……
“啊,醒了!醒了!”
“什么?”
“夏沫醒了!”
夏沫缓缓睁开眼眸,由细细的缝口子,慢慢张大,她觉得头晕,鼻重,呼吸困难,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戴着氧气呼吸机,眼前所见全是病房的白,而不是雪的白——原来只是一场梦,怪不得她的记性会那般差,还会疯了般的从乔天阳眼里看见绵绵的情意。
她脑里回忆起刚刚的梦,一会儿又想起生死一线的那个洗手间,乔天阳的脸一会儿出现在雪天里,一会儿又出现在火海里,一下冷,一下热,雪与火交替呈现,把她的意识割裂得支离破碎、凌乱散落。
“啊,怎么又晕过去了?”
“医生!医生!”
“天,怎么,怎么脸上还有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