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出院后与凌忆承见过一面,但她永远想不到的是,这一次见面竟会是她漫长的后半生中最后的一次,也是凌忆承用身败名裂换来的一次。
夏沫与徐阳他们赶到集团的时候,门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只是站在人群外,就能听见被话筒扩大的声音,“……难道就因为徐家有钱就可以随意侮辱我女儿吗?什么孩子不是徐域的!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说白了他们就是在欺负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我女儿清清白白的啊,怎么就被他们这一伙没心肺的人欺负成了这样?”
眼尖的记者看到了身后的徐家人,一窝蜂地围了上去,一个缝隙也不留,生怕把一只苍蝇都漏了出去。
“域少,作为当事人你怎么解释这件事?难道真如南母所说,是拖延时间吗?”
“你会要娶南小姐吗?”
“域少,你和乔小姐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会因为她而放弃南小姐吗?”
“……”
徐域看着黑压压的人,一个接一个而来的话筒,他叹了口气,大家知道他要说话了,话筒一致地往前、向上。
站在远处的夏沫虽然没有看到徐域脸上具体的表情,但看这个情形,她知道,徐域是打算低头了。
“我和南小姐之间……如果孩子确证是我的,我一定会对她以及孩子的后半辈子负责,”徐域停了一下,继续道,“至于乔小姐,我想,这样的自己,是配不上她的,她值得更好的……”
后来好像一切都成定局。
记者后续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由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咄咄逼人,变成后面的美好祝福。不过就在记者觉得新闻挖够了,准备散了的时候,一辆车从远处驶来,贴着现场的边停了下来,吓得边缘上的人退了好几步,还骂骂咧咧地说这人会不会开车。
从车上下来的人,是凌忆承。对于这个来人,出乎大家预料。
凌忆承没有看问他话的记者,也没有将他那深邃的眸对准镜头,而是直接越过人群看向最前方的南晓晓,这一眼让后者心里提了起来,“南小姐,我记得我之前只是说让徐家下不来台,你现在这样急着嫁进徐家是想干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我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明明是信息量很大的话,甚至是可以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但他却说得十分轻松,甚至有些玩世不恭。
现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包括夏沫……
南晓晓身子僵了僵,像木头一样杵着。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不该做的事就不要做,不该碰的人也不要碰,道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凌忆承掀唇继续道。
大家都认为是南晓晓不听凌忆承的话,做了出格的事。可只有南晓晓自己知道,这话是那天在医院他说的,他还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南小姐最好保证自己的每一步都万无一失,不然,会重蹈覆辙也不一定”,此外,她还想起了多年前他的一句话——“别做伤害沫沫的事,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接近”。
凌忆承把现场搅得十分乱,大家像磕了兴奋剂一样,一个个红了眼,把镜头对上了凌忆承和南晓晓。
南琪天十分慌乱,他不信凌忆承说的,但他也确实没见他的妹妹反驳,不过他怎么提醒,甚至朝着南晓晓吼得破了音,她也不辩解,好像默认凌忆承说的一样。南琪天当然是竭力嚷着说凌忆承一番话纯属放屁,因为他知道这些话一放出去,那他南家以后就别想再混了,而张董那边交代下来的自然也别想完成,但他一个事外人,他嚷嚷出来的又有谁信,围着他周围的都是小卒,大将都向凌忆承和南晓晓去了。
凌忆承离开的时候,夏沫跟了上去,不过被徐悦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夏沫看了眼越走越远的凌忆承,然后看向眼前的徐悦,“就算千千万的人都信,但我是不信的,凌忆承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咳,夏沫,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有点嫉妒你呢,竟然还能把这么大的信任给忆承,不过——,从此以后我都不用再嫉妒了,也不用再担心了,”徐悦脸上是温婉的笑,最是附和大家闺秀的雅正,“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忆承,他知道了三年前你是有原因离开的,知道你是被他母亲逼的,当然也知道了我曾在他药里加过安眠药,还知道了我找人追杀过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告诉他了,”徐悦扯了扯嘴角,笑淡了下来,但脸上的表情却放松了,“这一些事情我本来打算一直带入棺材里的,说出来的时候我也在百般害怕,可没想到说出后却像拿走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做?”
“夏沫,”徐悦往前走近了一步,声音也低下来了些,“前段时间你与南家在医院产生纠纷时,我便注意到南晓晓了,你是事中人,而且在校园里还与她发生了那么多事,肯定是没注意到的。这个案子很是蹊跷,南晓晓那天应该是往相反的方向去往公司上班的,却出现在了你的车前,而且如果真像她所说是得知自己怀了孕而情绪失控的话,那为何偏偏要等到绿灯亮了才撞上来,而不是直接跑上来?”
“她在等我的那辆车出现?”夏沫顺着徐悦的思路说了出来,说出这个猜想后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我不太确定,但后来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表面上看是冲着徐家来的,但直觉告诉我,是向着你来的,”徐悦说,“忆承之前查过,但南晓晓身后有一股力量压着,每次想查什么总会被掩埋下去,我想,南琪天虽然也是个经理,但应该还不具备这么大的能耐,这一切像早有预谋。
怎么?是想到了什么吗?没有啊。其实,忆承知道了以前的事后,对于之前对你的那些态度感到很自责,也不只是他,还有我。这么大的罪,也不知道该怎么赎,该怎么还,也只能出此下策,用身败名裂来偿,想想帮上了徐家就是帮上了你吧。”徐悦说完最后一句,松了一口气的,像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夏沫的鼻子红红的,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
她朝徐悦指的方向走了几十米,看到了一辆车,车旁是凌忆承,他正在等徐悦。
“今天你不该来的,”夏沫走到了凌忆承面前,她的个子太小,得仰起头才能把对方的表情看得真切,“我曾经想过无数次我们的见面是怎样的,没想到……”夏沫的声音颤了颤,她深吐出一团白雾,在雾对面的那张脸变得模糊起来,“你们怎么总是这样,从不选择告诉我。”
在夏沫眼泪掉下来之际,凌忆承把她抱了个满怀,夏沫本来是可以抑制住泪水的,但这个拥抱一来,她的眼泪止不住一大颗一大颗地落下来,哽咽出来的气体呼上了凌忆承被冻得有些红的耳朵。
“傻丫头,”这声音夏沫记得,一直活在她的记忆中,是三年前那段日子里她久听不腻的声音,把她的心都暖了,“对不起,误会你那么久,也欠了你那么多,怕是没办法还了。”
夏沫哭得更凶了。
见到徐悦时,她泪水还没有擦干,还未等对方问是出了什么事,夏沫就抱住了她。徐悦听见耳边响起她的声音,“我好庆幸当初我想到的是你,徐悦,你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我要罚你,罚你照顾凌忆承,一生一世”。
后来的日子,就是像徐悦所说的,凌忆承身败名裂,在一片骂声中退出了商界。她说这是他们对自己的惩罚,他们决定离开了,去一个远离这里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机场或是车站,可能是新的开始,也可能是新的挑战,他们是真的远走高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