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羚羊城以后八木君周小路的事情已经有回音了,渝中侯同意以一千个魔族头颅的价钱将周小路调到赵开阳麾下,并且惊讶为什么盐泽侯肯出这么高的价格。不过赵开阳手中的魔族头颅数量过万,看起来也有随时都能主动出击通过地下通道抵达魔族城市斩获大量头颅的路径,因此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小小的支出。事实上由于赵开阳在领主间市场上持续不断地大量抛售魔族头颅,其价格似乎已经有所降低。
他将周小路安排到盐丰城和崑仑堡之间潢水河谷里的一个叫做水杉镇的地方,因为该镇以出产质量特别好的水杉而著称,因此周小路现在应该叫做“水杉君”,她这辈子应该是跟木头杠上了。
羚羊城正在大兴土木。在秦桂花的安排之下,有三个“本家建筑队”正疯狂地在羚羊城建设至少十栋大楼。显然,就跟盐泽侯府本身一样,听说跟着建筑队干活有饭吃,有大量亲戚的亲戚,亲戚的亲戚的亲戚通过各种关系加入建筑队找饭吃,老乡带老乡,亲戚带亲戚,这些建筑队的人数急剧膨胀,已经是最初时候的十倍,一些本家亲戚的孩子也都变成了童工跟着大人找饭吃。
本来只是类似后世棚户区水平的羚羊城,现在变成了大工地。这些大楼只有一栋八层楼房是准备给秦桂花夫妇自己使用的,使用的是钢筋,其他的九栋五层楼房都是用的魔环星本地的类似竹子的强韧植物纤维做骨架。听说为了弄到这些植物,秦桂花还动用了方清涟的人际关系从联盟那里特批来的,一般人可不容易弄到——当然还要给予相应的回报。这些竹筋混凝土其实也是十分牢固的,特别是,如果进行了精心设计拥有良好结构的话。
这种战略值班的日子如果没有鱼可钓,书可看,简直就没法过了。倒是秦桂花像打了鸡血一样整天东奔西走。苦了大半辈子的秦桂花对于给自己家添砖加瓦的事简直就是狂热,那个精力旺盛的,走路都带风。
又过了几天,周小路的母亲和姐姐终于带着周小路来到羚羊城来见赵开阳。她们一路上受到燕柔等人的指引和保护,坐上汽车从渝中的八木镇穿过传送阵到了盐门传送阵,在盐丰城休息了一天,又来羚羊城。这一路上,无论是辉煌壮丽的盐泽侯府,遍地都是建筑工地和新建大楼的盐丰城,还是燕柔等侍女吃穿用度都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别看燕柔只是个侍女,可是每顿饭都吃的是最好的魔族肉,有时是里脊,有时是肋排。身上穿的中衣是魔皮制成的皮衣皮裤,柔韧轻巧,外面穿的是盐泽上特产的羚羊皮毛外套,温暖舒适——战士需要将多余散失的体温转化为魔力,所以体温较低,怕冷不怕热。吃饭的时候用的筷子是魔族大腿骨做成的,碗是魔族的头盖骨做的。最可气的是赵开阳并没有刻意优待燕柔,这在盐泽军中竟然是标配。
到了羚羊城,只见羚羊城就像个大工地,上千的建筑工人在这里建造许多大楼,有的用来做盐泽军的宿舍,有的准备用来做工厂,有的准备用来做学校,还有的准备租给当地牧民居住,燕柔都一一向她们介绍。也许在她看来,周小路以后弄不好会是赵开阳的正妻,也算是她的“顶头上司”,因此对她十分尊重。
整个盐泽一片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赵开阳正住在原先安米拉住的位置新建的一座大帐篷里,安排如何在全盐泽范围内大量采集草药并派人送一部分给安米拉的事。又到了一年采药、制药的季节,而安米拉生命药剂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极为重要,最为基础的战略物资,数量不怕多,因此采药被当做重要军政工作加以严肃的对待。事实上,赵开阳正在这里建造的一栋大楼将会成为一座药剂工厂,人员招募培训工作其实已经在进行中。赵开阳甚至考虑在这里建造温室大棚以大规模种植草药的可行性——主要可能的障碍在于未必能掌握这一系列草药的人工种植技术。
“大人,水杉君到了。”燕柔进入帐篷对赵开阳说。
周小路向帐篷内的赵开阳看去。只见赵开阳倚坐在一座很大的木椅上听取战士们的汇报,在大热天里穿着一身跟普通盐泽战士一样的皮毛,转过头来看着她。
去年他们初遇时,周小路还是个面色红润,自信坚定,明媚如春天一般的大姑娘,赵开阳却是个不知前路,心中常怀心事的小小少年。现在,周小路脸色灰败精神萎靡,赵开阳则气色好得惊人,面孔白里透红,个子蹿高了不少,就连牙齿和指甲仿佛都宝石一样的光彩照人(其实是长期吃金刚土造成的),出入的时候前呼后拥,气度成熟稳重,两个人的命运实在是出现了巨大的分野。
周小路母亲和姐姐连忙向赵开阳上前行礼。
“我很没用是不是?”周小路被母亲和姐姐们拖到赵开阳身边道,“还说什么要接过父辈的旗帜,要捍卫盛州人民,结果还要别人牺牲自己保护我。”
赵开阳道:“总有很多人不擅长打仗的,不代表他没用,这只是人生的很小的一方面而已。其实,我也不擅长打仗。”
但这话太没有说服力了,因为赵开阳屡次率领少量女兵取得史诗般的军事胜利。周小路甚至都懒得反驳。
“你可能不相信我这话,不过其实我主要是善于研究各种新技术,新工具,善于利用数学。真正指挥打仗,其实都是靠的手下的战士。”赵开阳认真地说,“不要说我麾下参谋部的傅无锋,朱河夫,就连我身边的白梅白荷都比我善于指挥,她们才受过正规军事教育,如何安排岗哨,如何组织人手,如何排兵布阵比我强得多。”
不说这话还好,赵开阳这话说了之后周小路反而哭了起来。
“我爸爸早说过我不会指挥打仗,所以应该找个打野的老兵来指挥,可我不听,我就见不得别人说女人不能打野,说女人是战场上的祸害。哪里想到,哪里想到……”
“女人绝对可以打野,绝对不是祸害。”赵开阳严肃地说,“直到现在,我们盐泽野战军绝大部分都还是女人,我们还取得了光辉的战绩呢。”
他还看了看侍立在旁边担任侍卫队长的甘紫微。
“可是我害死了我爸爸……”周小路拼命地自责,简直是泣不成声。
“是魔族害死了你父亲。”赵开阳说,“魔族与我们人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每年都有至少上千战士牺牲,你父亲也只是千千万万个牺牲者之一。”
周小路听赵开阳这样说,似乎好受一些。
赵开阳继续说道:“严格来说,战士牺牲在与魔族战斗的战场上,这种结局并没有什么不好,每个人既然踏上战场,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你父亲光荣地为了保卫人族的事业牺牲,与魔族奋战而亡,也绝不是一种遗憾。”
“我爸爸是为保护我死的,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女儿。”
“你父亲一直都以你为自豪,而且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为保护心爱的女儿牺牲自己,你父亲死得其所,死得很伟大呢。”赵开阳道。
周围的人都在想,盐泽侯真是太有说服力了。
周小路的眼睛里明显恢复了一些神采。但是她说:“要是我有用一点,我爸爸和堂哥们也就不用死了。”
赵开阳继续说:“你知道我们盐泽军里,谁是最有用的人吗?”
他这话一出,帐篷里的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
“当然是你了。”周小路道。
赵开阳说:“我当然也很有用,但我觉得,最有用的人是崑仑伯爵安米拉。”
帐篷里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安米拉大人其实又老又瞎,身体也很不好,已经没法上战场了,可是她为联盟开发了安米拉生命药剂,让药剂的产量大增,拯救了无数战士的性命,而且因为这些药剂的存在,让我们的战士更加勇敢,不那么害怕受伤,军队的战斗力也提高了。所以就连张开端大人都在我面前称赞过她呢。”
“而且她还会制作很多其他药剂,堪称联盟最杰出的药剂师之一,所以你看,领主即使不善于打仗也可以为联盟做出很大的贡献是不是?”
“是的。”
虽然周小路仍然面色灰败,但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
“你以后就跟随我的军队吧。”赵开阳说,“我尽量不让你去打仗。”
周小路的母姐用非常感激的目光看着赵开阳。事实上她们之前已经给周小路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周小路没事就会寻死觅活或者痛哭一番,搞得周围的人都神经兮兮非常疲累。严格来说周小路的母亲和姐姐承受的痛苦并不比周小路少,但却还要照顾周小路,这实在非常煎熬。但经过赵开阳这样一番说法,周小路似乎打开了某些心里的死结。
魔环星的人们,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在疯狂地挣扎求生,绝大多数人都心理压力巨大。地位高的人削尖了脑袋钻营,地位低的人拼了命地找吃的。再加上制度和法律基本上形同虚设,人人都缺乏安全感。物资匮乏,社会贫困,人们必须互踩去争夺仅有的生存物资和发展机会,导致人们之间缺乏信任感和亲近感,为了获取一个工作岗位或者别的什么好处不惜背叛家人欺骗朋友坑害同事。这又进一步导致社会协作被破坏,生产力的组织和发展变得更为困难,总之可以说,魔环星人绝大部分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在此之前,周小路已经是赵开阳所见过心理最健康的人,结果还出了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