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城中茅庐多了一个陌生女子躺在草席上,这是寿王带回的女俘虏,从战斗结束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
虽然是叛军,但寿王还是让军医为她诊治。
并在女子的佩剑上发现了“安”字,这是在其他士兵武器中所没有的。
在寿王的眼里,这个女子很不简单,或许,能从她身上得到安禄山那边的重要信息。
与寿王不同的是,苏穆枫看着眼前的女子,很是不屑,一脸的厌恶,巴不得马上将她拖起来严刑拷打一顿,让她交代安禄山的阴谋诡计。
而赵参将则在一旁观察情况。
看着苏穆枫那要吃了人的眼神,寿王轻声笑了起来。
苏穆枫将视线从女子身上挪开,挠挠头,眼神闪烁,像极了孩子。
寿王示意二人移步,便走到刚建好的亭子中坐下说起话来。
“苏将军,你也只有在本王面前才是最真实的自己,这些年,你又何必故作姿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寿王微笑着,脸上尽是无奈,似苏穆枫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对他说起了这番话,甚是有趣。
“寿王殿下,自您认识末将以来就是如此,许是骨子里就不喜别人与我亲近罢了。”
苏穆枫只能搪塞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因为,他不能告诉他,他曾与杨玉环青梅竹马,对她爱慕已久,只不过,当他鼓起勇气从远方回来提亲时,见到的却是她披着大红嫁衣嫁入太子府的情景。
这段情,藏了足足八年。
也从那刻起,他从一个话多的人变成了如今孤傲,冷漠的性格。
“哦?那如何又与本王相谈甚欢呢?”
寿王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我早就看穿你了的味道。
“殿下虽然是王爷,却心系百姓,末将从心底钦佩殿下的神威,也是末将心中的战神,末将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也自然对大唐百姓忧心忡忡,才能与殿下谈得来,似是知音,自是欢喜。”
苏穆枫回应寿王一个微笑,向寿王作揖。
“苏将军切莫这般谦虚,你我二人虽有君臣之名,却无君臣之嫌,只因你我皆是为这大唐保家卫国之人,又何来君臣之分?”
寿王那般认真的模样,从苏穆枫认识他开始,就一直如此,这种为国为民的“君”,在大唐,只有他寿王一个,独一无二。
“殿下说的是,末将能与殿下并肩作战共同守护大唐,与我推心置腹,是末将毕生的荣幸,也是我大唐的福气。”
看着苏穆枫对寿王的恭维,一旁的的赵参将心中燃起一丝无奈的醋意和点滴愤怒。
“苏将军,请恕赵某无礼,您这样恭维寿王殿下是不是显得太过刻意?您何时也能对我们下级也是这般态度,赵某就替底下十万将士感谢苏将军您了。”
说完此番话,还不忘给苏穆枫投去一个撇嘴和白眼。
寿王哈哈大笑,他们两个大男人总是如此,若换作是一男一女,说不定会擦出火花来呢。
在外人看来,苏穆枫这话是客套恭敬了些,但也只有寿王知道,苏穆枫在人前人后的判若两人,只怕是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如此。
寿王心中的苏穆枫虽然表面冷漠,内心却是灼热的,他嫉恶如仇,快意江湖,投奔朝廷后为大唐尽忠职守,就算后来被一同幽禁于太子府三年,也毫无怨言。
这个苏穆枫,从那时候起就是如此,寿王每每见到他,就觉得他是可造之材,有意提拔他做将军时,也被婉言拒绝。
这些年外表的冷漠只不过是心里隐藏着的秘密让他跟众人拉开了距离,并且显得那么刻意。
“赵参将这般无视军规,不分上下级,连上级都可以倜傥,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苏穆枫眉眸含笑,露出一丝奸诈的表情,看似猛的推了一下赵参将,动作却是一分力也没有发。
三人哈哈大笑。
君臣之间成了朋友,是长安城人人皆知的事情。
更知道二人寿王的心腹,虽然君臣有别,但在寿王眼里,二人已是他的兄弟,是不可割舍的亲人,三人都明白彼此的心思。
当然,这个事情其他人有目共睹,但都不敢言语。
唯独当今刚继任的新帝李亨,更是容他三人不得。
正是三人如此,又锋芒毕露,让新帝不得人心。
不然,太上皇李隆基逃亡也不会派寿王断后清除叛军,而李亨派了一位太监假扮自己,在城里防守指挥,随后自己悄悄逃走了。
三人相谈甚欢,完全忘记了君臣之礼。
好一会儿后,军医手下前来禀告,说是那个女子醒来后吐了黑血,又晕了过去,情况紧急。
赵参将和苏穆枫都是满脸的疑惑。
而寿王万分诧异,心想不该如此啊,难道她作战的事情另有隐情?抑或是这女子的阴谋?
寿王忙起身离开,赵参将和苏穆枫也跟了去。
二十步的脚程,三人就来到了茅庐。
寿王和苏穆枫进了茅庐,赵参将没有进入,只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草席上,女子浑身滚烫,瑟瑟发抖,陷入昏迷,无论怎么叫也叫不醒。
“游先生可有良策?”寿王问一旁诊治的军医。
只见这位游先生眉清目秀,一脸俊朗,风度翩翩,一身淡蓝色常服,约摸二十四五的年纪,却在长安城颇有盛名,为众多大臣和商贾的女儿所倾倒,此刻正有些不安的为女子针灸。
这位游先生名叫游临海,是大唐有名的毒医圣手,除了治病以外,更擅长解毒,对别人不能解的毒都有兴趣,喜爱研究稀奇古怪的解毒方法。
但他有自己的行事风格,穷人诊治只收一钱银子,比别人看病的钱少了两倍多,其次,不医官家人,不医外来商贾。
除非他们是中毒,而且还得根据中毒的深浅等级划分,他才肯勉强考虑一下要不要去诊治。
也有很多人因他的美名和精湛的医术邀约到府中做客,或是为了让自己的千金女儿瞧上一眼,抑或是找到江湖名医来与他暗中较量医术,这些,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但无论何种境地,都让别人败下阵来,无刺可挑。
就算朝廷赏识,几次派人游说也不愿入朝担任太医。
游临海之所以甘愿在军中为士兵看病,皆因安禄山叛变,国家动荡,内忧外患,以致于朝纲不稳,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情景让游临海有了想法。
本要自荐为朝廷所用,就在此时,朝廷有了新的指示。
寿王被新帝受命铲除叛军,寿王为了避免交战中被人下毒,在城里各处张贴了寻医帖。
游临海深知寿王殿下的能力,寿王的种种善举和赫赫战功也早已街知巷闻。
游临海不止一次感叹他的为人乃是天地苛求的帝王之命。
虽未能君临天下,却是尽得天下人心,是百姓心里的神。
如此,游临海便撕下一处地方的帖子登门寿王府自荐。
刚开始,寿王听闻了他的行事风格后便决定不用他,但是游临海拿出了十分的诚心,分析了利弊之后,又谈及愿为国效力打破自己的规矩,留在寿王府,为寿王所用。
就这样,寿王就把这位心怀天下的大夫游临海带到了军营。
“此次,女子所中之毒,怕是西域特有的毒药才会如此难解。
顿了顿,又说:“能否找到解毒的方法,还得看此女子的机缘。”
游临海专注的施针,每一针,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但听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寿王与苏穆枫相视一眼,四目相对,二人心中已然不明游临海的意思,只是觉得此事不妙。
“还请游先生不吝赐教。”
寿王谦和的语气让人心情舒畅,能起到凝神静气的作用,许是这善者的心灵没有丝毫杂念,才会让人心旷神怡。
“殿下严重了,只是此女子所中之毒非比寻常,自然也不能用寻常方法来医治。”
游临海下完最后一根针,舒了一口气,告诉寿王。
游临海站起,寿王做了个“请”的手势,游临海也回敬寿王一个同样的手势,二人便出了茅庐。
苏穆枫则紧随其后。
这时,在外等候多时的赵参将轻声“咳咳”一声,苏穆枫停住,赵参将走了过来,站到苏穆枫身边。
二人见殿下与军医并肩而行,说着话朝外面走去,也不去打扰。
“苏将军,那女子只不过是一个战败的俘虏,寿王殿下又何必如此上心,还让游临海亲自为她诊治?”
说这话的时候,赵参将是一脸的不满。
“殿下心里在想什么,我们都无权过问,只是有一点,我比较好奇。”
苏穆枫冷峻的脸庞添了一丝神秘。
“哦?”
赵参将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此事必定不简单。
“呵……”
苏穆枫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笑一声。
让本就不明所以的赵参将更是一脸的疑惑。
他本想问个究竟,刚说出将军二字,谁知苏穆枫根本就不搭理他,独自走了,称要去保护寿王。
没错,这也是苏穆枫在熟悉的人之中一贯的作风,喜欢吊足别人的胃口,所谓的别人,也会被吊胃口的人,也只有他赵参将一个人而已。
但这,才是赵参将心中真正的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