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用了多久断开的。”
昏暗的实验室内，数名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站在一个新主任的身旁，一起看向充斥着淡绿色营养液的巨大培养皿。其中长相和叶风一模一样的人此时身上正贴着各式各样的管子，悬浮在营养液中沉睡。
然而除了样貌相同以外，沉睡中的那个人身形却是极其健硕，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加上钢筋一般紧绷的肌肉，和常年进行体能训练的特种兵简直一模一样。
“报告张主任，共经历了三十四分钟，换算为现实世界0.047222秒，最后由于TJS总部方面墨教授的要求，额外增加了0.000992秒，共耗时0.048214秒，现在它正处于待机状态。”
张主任沉默着点了点头。
“......对了，”张主任抱着胳膊突然问向身旁的数名科研人员，“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人类做梦，梦都很短么。”
“这是人类的保护机制吧。”
“是，但你只说对了一个方面。”张主任回道，“梦境，也就是平时我们所说的神经空间。一般来说永远是离奇的、刺激的、引人留恋的，所以人类的大脑总是会避免你长时间处于梦境当中，即便是你醒来了大脑也会很快替你抹除这些记忆。这都是为了避免你对现实感到无趣，因为现实中你低落的情绪会导致身体各种激素以及内分泌的失调。”
“哎，”轻叹一声，张主任惋惜地说道，“所以，人类大脑的利用率永远上不去。因为人类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阻挠者，如果不彻底改造人类的身体以及更改大脑的正反奖励机制，那么人类就永远无法完成人脑利用率的提高。”
张主任突然囧着脸转身顶了顶眉毛，看向周围人耸了耸肩，“除非靠突变。”
“哈哈哈哈。”严肃的氛围中，周围的科研人员也是被张主任的诙谐逗乐了。
“现实世界的一个小时可以对应梦境中的十二个小时，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神情恢复后，张主任视线从周围的人扫视一圈，看来基本上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已知道了答案。
“没错，意味着解开第一层束缚进入梦境后，你的大脑能够轻易发挥你平时十二倍的效率，更不要说是第二层的一百六十八倍、第三层、第四层......”越往后说，哪怕是张主任都不禁因兴奋而身形颤抖起来。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张主任继续说道：“说一个不太靠谱的计算方式，假如你睡觉六个小时，三百六十分钟，但你最长只有十分钟在做梦，这就意味着大脑为了保护你的身体安全，最多只发挥了你三十六分之一的潜能而已，剩余百分之九十七则全部遭到了抑制，而它！”
张主任兴奋地看向培养皿中浸泡在营养液内的叶风，不仅双手紧紧握拳道，“这个孩子一旦在沉睡，那么它就能保证百分之一百的神经空间维持率！”
因为震撼，张主任的胸腔在剧烈地起伏。
这才是人类科技最完美的结晶！人脑的最终形态！
紧盯着叶风，张主任猛吐一口气，这才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行动起来：“唤醒它吧。”
“是！”
接到命令后，先前还在张主任身旁的数名科研人员立刻一哄而散，前往各自的岗位开始进行操作。
看向培养皿中沉睡的叶风，张主任心中依旧对一点很是疑惑，“为什么TJS总部的最高负责人要亲自为它额外增加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无法让它完成任何事.......莫非是进入了计划外另外一层的神经空间？”
张主任笑着摇了摇头，这也只是他的推测，总部的决议他可无权知晓。
哎，要是自己能窥视它的梦境就好了，可惜，其中发生了什么自己并不能看到。
“主任！已经建立连接了，它现在可以收到外界的信息。”坐在计算机前的一名科研人员转身说道。
“好。”说罢，张主任便凑近了培养皿，仔细注视着其中叶风的一举一动。
挣扎着试图睁开双眼，但叶风此刻只感觉身体不属于自己一般，充斥着陌生感，就连睁眼都无法做到。
叶风眼皮的微颤立刻被张主任发现，赶忙像是教导小婴儿般细声细语道:“不要急，慢慢睁开就好，不要急不要急......”
经过数分钟的挣扎，叶风的眼睛这才缓缓睁开，只见除了身上以外，自己的大半张脸正同样套着一个巨大氧气管一般的东西。
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
！
实验室中的音响突然播放出了叶风的心声，只是这声音没有一丝人味，仅有机器的标准与冰冷。
“这是你的‘家’，我的孩子。”张主任慈祥地说道。
压抑住心底的震颤，叶风的眼睛骤然瞪大，眼神中充满了匪夷所思。
根本不用他开口，实验室的音响再是播放起了叶风的心声。
“你是谁？你是什么意思，我有家，也有父母，我的名字是叶风，是......”
“是宋真宗时期，柳安县名医郑杏林的三儿子，对么。”未等叶风说完，张主任便极其了解他一般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叶风震惊了，结合自己身上各处的管子，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这是在哪？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是一个人穿越到宋代的吗？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而且白衣老头刚才不是说自己穿过那道光就会回到家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是一个人穿越到宋代的吗？为什么这人会知道这些？吱──────吱──────”
除了开头的三句话，后面的一切心声突然像是受到了干扰一般，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对于这种现象张主任很清楚，这说明二号后面的那段话自己无权知晓，是系统自动进行的屏蔽。
张主任余光撇了撇四周的摄像头微微笑了笑。
毕竟在本次的实验中，他们只是单纯的背景故事设计师，或者说是剧本家以及模型师而已，至于二号在梦境中是到底怎么“演”的，他们一概不知。
而此时，叶风的眼神则逐渐由匪夷所思变成了恐惧。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真的不假。”看到叶风恐惧的眼神，张主任笑着安抚道，“你不用怕，也不用慌张，我们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甚至可以说正是我们孕育了你。”
张主任的下一句话令叶风直接愕然。
“你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大脑。”
......
什么？
我？
我是一个大脑？......
叶风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体。
但我有自己的身体......
大脑？......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记忆突兀地涌上了叶风的大脑，撑得自己太阳穴发涨。
在这一段记忆中他正被一名身穿白袍的科研人员捧在手上，前方是一群人围在一个形似手术台的周围......
那......那是什么？......
叶风的一切心声此刻都被实验室的音响一字不落地播放了出来。
“我知道你可能无法理解。”张主任缓缓说道，“那就通俗地来讲吧，我们好像有给你设定一个大学生的身份吧？那你应该知道，在你穿越之前的世界里，电脑是不是有CPU？”
“......”叶风木讷地心中点了点头。
“你，就是我们所研发的安装在人体内的中央处理器。当然，你现在的身体也并不属于你，它属于这具身体原有的主人......”
张主任最后的两个字缓缓落下。
“叶风。”
......
“我......我不就是叶风吗。”叶风无力地问道。
“不，孩子，你并不是叶风，我知道我所说的都很残酷，特别是当你已经拥有了人类的思维，人类的记忆，人类的一切一切的现在。但我必须实打实地告诉你，你，只是我们所研发成功后，装载了叶风本人部分记忆的一个大脑，我们对你的称呼是：二号。”
张主任再是说道：“兴许一号是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吧。”
“那我现在的身体，还有我刚才经历的那一切，穿越之后我......”
“那都是假的，我的孩子。”张主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你没有穿越到北宋，也不是什么大学生。现在你能够掌控这具身体，能看见能说话，有手臂有心脏，都是因为现在正由你──‘二号’，主导着这个身体，而身体的原主人正在你的体内沉睡。”
“......”
“你们两是无法同时存在的，你主导着身体，那么他就会睡去，同理，他主导身体，你就会沉睡。”
“而至于你所说的刚才经历的一切。”张主任说道，“非常抱歉，孩子。那都是假的。是我们利用叶风本人的部分记忆，加上我们请来的历史学家，科研人员进行捏造凝合，搭建的一个虚拟的北宋世界。其中的一切都在我们的剧本内，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场‘梦’。”
“梦......”叶风，不，二号的内心迟迟无法平静，“那就是做梦么......”
“没错，那也是你出生以来成功做的第一个梦，不到半秒。”张主任笑着说道。
“但为什么你们要专门为了我，构造那样复杂的世界......”
“这是为了检测你是否拥有身为‘人’的情感以及波动。”张主任说道，“在那个世界中，你必须听从一个人的命令，没错吧？”
“......”
“那些命令具体是什么，我无权知晓，但我很清楚，无非是用来检测喜怒哀乐四大情感的。”张主任说道。
！
“什么？！”二号突然恍然大悟，就连音响中传出的冰冷声音都充满了震惊。
让自己做那些过分羞耻的事，就是为了测试自己的情感？！
叶风的心情突然激动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滴滴滴滴滴滴滴────”
实验室内迅速响起了警报，而一名工作人员在关闭了警报后声音便戛然而止。既然二号已经脱离了梦境，那警报也没什么必要了。
紧接着音响播出了叶风的心声。
“让自己做那些过分羞耻的事，就是为了测试自己的情感？！”
到后面，就连音响传来的声音都变成了嘶吼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难道我认识的所有人，全部都是假的？！”
而之后张主任的话更是令叶风的心寒了半截：“你的梦境中，出现的所有人物，包括你自己的身世背景，都是剧本内已经设定好的，全部都是虚构的。”
张主任突然说道：“但并非都是假的，孩子。”
“你是什么意思？！”
“梦一般都是怪异、突兀的，虽说在梦里的一般人可能察觉不到，但醒来之后他便会发觉在梦中，他自己或者其他人的行为有多可笑。”张主任继续说道，“孩子，由于我们并不了解你是否拥有超越常人的洞察力，一旦有，兴许你会在梦境中发现异常。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也是为了让你的梦能够正常地进行下去，在你做梦的同时，我们有数十名工作人员一起联入到了你的梦境。也许是路边的一个小摊主，也可能是某个官兵，总之在你梦境中并非所有人都是虚构的。”
“那......”
“但至于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张主任无奈道，“这些都是总部负责的事。”
那自己遇到的什么源宫，什么神仙老头，又是怎么回事？也都是假的？
“吱────────”
张主任和蔼地笑了笑，看来叶风现在所说的事同样逾越了自己的权限。
随后，张主任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
“为了得出你情感中最真实最全面的数据，也是为了看你是否真的拥有一个‘人’的所有情感。梦境中，你的身世我们故意设计为了命运多舛的家族子弟，不得不说，哎，工作量真的有点大啊，”张主任挠了挠自己稀疏的头发，开玩笑道，“不论是你个人十几年中的各种遭遇，还是在你出生之前各种离奇的纠纷，都是我们设定的，真是让人想破了脑袋啊，总之就是越复杂越好。为了制造并维持你的那个梦境，孩子，你看看我身后的人。”
实验室内的所有人此刻也都看向了培养皿中的叶风。
“他们这群人可是在你沉睡前，修漏洞忙得不可开交啊。”张主任笑了笑，“比如梦里你打开房间的门，可能会突然走进一个菜市场，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菜市场更改为一间卧室。”
“你刚才短短的梦境，现实中一秒不到，但却让参与了这个实验的所有人，光是为了构建你的神经空间框架以及修补各种漏洞，就整整用了五天五夜。”张主任说道。
一个又一个令人错愕的消息向自己砸来，二号的脑海中，先前莫名的记忆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
“我......是不是之前有过在这里的记忆......我记忆中还有一个主任，并不是你......”
“没错，孩子。”张主任笑着说道，“那是专门负责将叶风本人的记忆载入你体内，神经反射科的王盛培主任，从你诞生的地方到现在这里，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你当时可是差点被回收，要不是突然产生了异常的生物电流，恐怕就要被当成死物了。”
“我......对......对对对......”
二号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即将要被回收时自己脑海中的数百种结果，以及自己进行超量的空运算时产生的电流，还有最后那名主任看向手术台满意的微笑。
原来如此，那时躺在手术台上的是叶风本人，而并不是我啊......
“好了孩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这些事。”张主任安抚道，“但你不必急于一时，至少我们所有人都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稍后会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对你进行为期三周的调整，这段时间你再慢慢接受就好了。”
微笑着走出实验室，其他人也一同跟随着张主任的脚步走了出去。
而张主任一行人前脚刚走，一名抱着传阅板戴着眼镜，身穿工作装的长发女人便走了进来。
“你好，二号，我们来聊聊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