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起洋一步不差地跟随着主母的脚步,渐渐明确了她的目标——是村中央的那棵巨树。
方起洋不是栖叶族人,自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是对于一些栖叶族的特殊能力还是有所耳闻。
现在只能靠她了,方起洋叹了口气,毕竟面对这样的山火自己也无能为力。
“到惹……”主母的发音依旧有些青涩,但却透露着一股巨大的决心,头顶这棵大树枝繁叶茂的模样显然跟外围一片荒凉极不相称,这是千年以来积蓄的生命力,也是天地间御气的汇集之处……
“没想到你还会救人类啊?”方起洋轻描淡写地点燃了一根烟,回头看着村中一片狼藉景象,屋塌墙倒的残渣之下掩盖了无数生命的哀嚎。
“只是为了这片深林罢了……”
主母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方起洋,伸手去抚摸这个大树厚重的树皮,上面的凹陷处爬满了青苔与藤蔓,这是现在几乎难以见到的生命力,包含了千百年来凝聚的力量。
“是吗?”方起洋低下头,深深抽了一口烟,直到留存的那一条烟灰深深底下了脑袋。
似乎在某一处深深锁紧的记忆之中,一声清脆的“师父!”点燃了他眼中的一丝生气。
“对不起惹……”主母一只手扶在树干上,轻轻用头点着树干处,好似在做着什么忏悔,那双动人的双目中,透着一股无奈的忏悔。
“我能做什么……”
丢掉香烟,捻灭烟头,方起洋突然对身边的少女说道。
主母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这番话语,稍稍地愣了一下,再回神,那紫宝石般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光芒。
“把手给我。”她的语气依旧冷冷的,但不再如从前一般生疏。
“名字?”
方起洋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掌心上。
“YI La La……”标准的栖叶族发音,持平的舌音尾处总是带着一点翘舌音,这可能就是她说话有些大舌头的原因之一吧。
“易,岚,岚?”方起洋倒有些懵圈了,毕竟对于他来说,栖叶族的语言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日常交流的打招呼范围,对于主母的回答,方起洋只能表达出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
“差不多……”易岚岚微微颔首,不再做回应,只是接过方起洋的手掌,将大拇指按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皓腕如白玉般光洁,接触的一瞬间又好似触到柔软的丝绸。
便宜了来追杀的那小子!方起洋又想抽烟了。
只不过还没等方起洋的思绪神游四海,就只见易岚岚将另一只玉手放在树干之上,一圈亮白色的光晕开始在树干上荡漾出一道道波纹。
“这是?”
“将这棵树里的御气逼出来!”
方起洋瞬间明白了易岚岚的用意,在以自然为生的栖叶族里,一直以来都赖以树木生存,可总有干旱或者千收的日子,这时就由部落里的主母站出来,对着村里一直以来的守护神请求协助,而协助的方法,就是将树里的御气逼出来,降到四周各处的树林之中,用以滋养快要干枯的树木,只可惜由于阳裔的出现,就连栖叶族的守护神树也不堪重负,这种透支生命的方法就再没有使用过了。
在易岚岚接触到树干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她掌心传来,好似要将方起洋所有的力量全部抽离一般,渐渐那圈白纹之上,开始浮现出一股蔚蓝色的光晕,那光晕不断扩大,好似一股蓝色的烈焰,开始侵蚀着树干的周身。
又是一轮光晕,这次蓝光更甚,叠加在原本的光环之上,形成一圈圈水波般轮状光环,开始顺着最开始的光晕一次一次地冲击着原本的古树。
最终,一个光点在树冠顶部凝聚,随着光环的凝聚,光点的光芒愈发璀璨,简直要成为这片土地上新生的太阳。
“这是……”没等方起洋把话说完,凝聚的光点化作一束白光直冲云霄,点亮了这片暮色的夜,撕裂了这夜幕。
南夷,下雨了。
那数月难遇的雨水开始滴落在这片人间地狱之上,所过之处草木皆作新生,烈焰都作尘埃。
一滴雨点拍落在森林外的凌晓脸上,那被打的面目全得的脸庞逐渐开始复原,他伸出手,去感受着这一片来之不易的甘霖。
“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没入他的掌心,手心的血液停止了外流,愈合的伤口开始结痂,再看周围草木,一片深绿之中点缀着一丝盈盈绿光,那是新生的颜色,那是初长的嫩绿。
一片火海之中,大雨倾盆落下,扑灭了这熊熊的烈焰,清扫了这燃烧的余烬。
那弥漫天地间的红雾也在这大雨的冲刷之下逐渐消散,一些伤的不重的村民逐渐从地上直起身子,抚摸着胀痛的脑袋,观察着这片残垣断壁。
“额滴娘嘞,发生了个啥子哦?”
最终,在一片哗哗作响的大雨之中,一个狼耳少女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好在这时杀出一个中年男人拖住了即将倒地的她。
望着青苔和藤蔓逐渐在这片大雨中缓缓变得枯黄,古树之上也开始落下纷纷的落叶,似乎在这一刻,千年来的生命力谱写出了一曲杀生护生的千古绝唱……
方起洋扛起已经精疲力尽的易岚岚,拖着稍显疲惫的身躯往村口的方向走去,纵使这一下抽离的瞬间消耗了他很多的精力,可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去确认一下,在这之前,还不能倒下。
最终,他在村口看到了那个矮小的身影,他就这么仰着头,看着落下连绵大雨的黑色天空,木讷地张着嘴巴,双眼空洞,一言不发……
赵立宝,终于还是疯了。
在这最恐怖的一天里,他的大脑已经经受不住樊城这样一次次的折磨,最终完全丧失了理智。
是的,他疯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像以前一样帮助父母了,但至少,他也再也不用害怕了……
他突然在这片漫天飞雨里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声凄惨,如同鬼魅,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