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羽族的枯骨,在宋源这种外门傀儡师所能控制的傀儡中也是位列上游的存在,无论是那可以随意扭动的关节,还是作为其活体时所拥有的磅礴御气,亦或是宛如利刃般的坚韧羽毛,都在宣告着宋源家族殷实的家底和可以与“精英”二字完美相称的身份。
而那个名叫方起洋的乡野匹夫手中,仅仅只是握着一把再寻常不过的白刃,似乎在任何一个村落的铁匠手中都能买到更好的……
可正是这样一把武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的瞬间,漫天的鸦羽片片落下,三俩傀儡竟在这一瞬间被拦腰截断,身上批覆的建议刚羽也恍若不过屠户手下流油的肥肉,仅需小刀这么一剌便化作两截。
这是宋源不曾想象的,而那少年也不顾此刻宋源已经有些呆滞的面庞,在那漱漱而下的乌羽之间化作一道白风穿行而过,径直逼着那卷帘而去。
抬眼望向看台,父亲已经将眼合上,失望地对他摇了摇头,在宋源的眼中,这即是最大的耻辱!
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容易得逞?!
宋源高傲的内心不允许他接受这样的失败,甩动手里的银丝朝着方起洋的方向追去。
对于傀儡师来说,手里的丝线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也是不轻易展示出来的底牌,但是面对方起洋这样小看自己的对手,宋源拼了!
远远望去,宋源手里的丝线末端皆勾着一根锐利的尖钉,那本是用来刺入傀儡的身体中用作共鸣的器械,此刻却成为了宋源垂死挣扎的武器。
尖钉划过地面,戮开的皆是一道道深深的沟槽,这样的的攻击如果强加在人类的身体上,必是血流如注!宋源此刻已经完全无视了规则,势要将这个侮辱了他的混蛋大卸八块!!
他怒吼着,咆哮着,尖啸着!
面目中写满狰狞,意图将这整个世界尽数撕碎。
脚底气旋涌起,乍一时间竟与方起洋的速度相差无几。
双手一合,便是将全身的怒火宣泄在这一下攻击之间!!
给我死!!!
方起洋的脚步,停了。
下一秒之间,刀已经跃入他的手中,好似两个配合无间的默契好友,刀也随心而动。
嘣!!宋源能感觉到,他能切身体会到这样的瞬间,他想起了父亲一直以来的尊尊教诲:丝线,也就是“擒丝”,是每一个傀儡师的生命线,如果手中的生命线全部断裂,那么这个傀儡师的寿命,也差不多到了尽头……
没错,线,断了!
这由御界著名工匠打造而成,哪怕在内门傀儡师手中也是顶上之物的丝线,被一个毛头小子用剑轻易斩断了!!
宋源的愤怒和怨恨在这一刻转化为了无尽的恐惧,他抬头看向那个少年,一把映照着恐惧面庞的银光自那人手中延伸而出,横亘在他的脖子旁边……
方起洋,一个没有名号的剑座外门,此刻居然将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旁边,何其的屈辱,望着已经被截成数段的丝线,一种无力感爬上了自己的心头。
颤颤巍巍地看向观众席,此刻的宋老爷子也被包围在一片屈辱之中,哪怕周围的人碍于他的身份没有光明正大地挑明出来,不过那怪异的眼神和嘴角藏不住的笑容却逐渐暴露了一切。
“磅!!”
宋老爷子一拳砸在身旁的茶桌之上,红木雕花的上等木料就在他的拳下瞬间化作齑粉,茶杯碎在地上,茶汤依旧尚温……
是的,这一场战斗不过茶温之间,也难怪宋源会被在场的观客当做笑话。
“锵!!!”
铜锣乍响,身处高处的裁判敲响了身旁巨大的铜锣,势要终结这一切的纷纷扰扰。
“第十七局,方起洋,胜!!”
裁判的大嗓门在众人之间爆发开来,的确,在任何人眼里,此刻的宋源已经无力再战,秉承着“不得伤害对手的原则”,战斗本来就应该告一段落了。
可这时的宋源却歇斯底里地高叫起来:“等一下!!我还没有输啊!!”
“不是要把那个卷帘摘下来才算他赢吗?!他还没有做到啊!!”
“而,而且,我还能打啊!!我,我还有很多招式没有使出来啊!!”宋源一步一个踉跄,仰头高高看着上方的裁判,连挂在嘴边的鼻涕也忘了去擦。
他逐渐离开了方起洋攻击范围,看似乞求裁判一般摊着双手。
可规则就是规则。
“方起洋,胜!!”裁判又喊了一声结果,这一下,宋源再也忍不住了。
对于他来说,胜负远比道义来得更加重要!!
他抛开一切就朝着方起洋的卷帘冲去,他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他从来没有为了一件事这么拼命过,他要赢!!他要证明自己超越了这个家伙!!!完完全全地……
超越!!!
宋源一把撕下带有方起洋名字的卷帘,在赛场旁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我赢啦!!看到没有!!!胜利者是我!!!”
“够了!!宋源!你还要让我丢脸丢到这么程度?!!”这下轮到宋源父亲站了起来,一声怒吼喝止了场上所有噪杂的声音,包括正在赛场中振臂高呼的宋源。
“父……父亲,可,可是我已经,赢……”
“闭嘴!!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父亲的一句怒吼仿佛晴天霹雳,震响了宋源体内一切的愤怒,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那个家伙身上,那个,将自己的荣誉撕碎的混蛋!!!
他再一次朝方起洋冲了过去,在众人眼中,他好似已经疯了一般,嘴里喷吐着他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咒骂,手里攥紧了拳头……
“嘭!”
又是一声闷响,方起洋一记勾拳在他下巴上留下了这一辈子都没办法抹去的印记。
这个印记,叫“屈辱”。
北斗的内门制度非常严格,一个人一生,只能挑战一次,对于北斗高层来说,没办法通过者,皆是天资不足,不可再考。
可宋源他是什么人?
他在这场比赛之前都是被誉为十年一遇的天才傀儡师,哪怕在他这个阶段无法挥舞的鸦羽骨他也能使用的轻松自如,可就是因为与那方起洋的一场战斗,让他丢失了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他背上,他憎恨,他愤怒!!
可他无能为力,这即是规定。
而且在那场战斗之后,叫他宋源的人也少了,更多的家伙开始称呼他为“宋三分”,意思仅仅只是三分钟内就败北的废物。
不堪受辱的宋源在北斗峰待上了几年,当杂役,为内门洗地,做新人的陪练……
这个曾经天才的光辉与桂冠今日全部烟消云散,更可气的是父亲在那场比赛之后,就再没有给过自己好眼色,处处充满着斥责的神色。
在看着无数同辈后辈登上了内门之堂后,终于心灰意冷地离开了北斗。
本以终身研究尸骨傀儡为业。
却不想在二十年后又一次听闻那人的名字。
此仇,定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