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没能等到史书书醒来,却等到了陪着天岂山长老过来的蒋理。
天岂山凌晨收到传信后当即派了史论的师尊启程前往正经仙门,得益于两门派的距离较近,宁好当天早间之前就带着几个徒弟到了凡人顶,由蒋理带着进了山门。
还没到王正定下的开会时间,宁好也担心徒弟,干脆就先让人带着他往辛茗山来了。
要说“宁好”,他这名字,拆开来看是个“宁女子”,合起来也不像是多阳刚的男人名,可事实上这位宁尊者称得上修仙界顶级剑修了。
人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可惜世间剑修从没有正经论过排行榜,也就没有什么“天下第一剑修”的名号,但是因着宁好扬名于外的冷漠和杀伐果断,加上强横的实力,他已经隐隐在宗门大会的剑修中占据领导者的地位。
“陆长老。”
以杀伐扬名的宁好却是客气地同陆陆见了礼,随后才领着三个弟子围到了隔壁史论的床边。
毕习辛在研究伤口的残留物质,没空招待他们,派了个能说会道的小徒弟给几人解释伤情。
小徒弟圆头圆脑,碍着伤员在,说话轻声细语地,但宁好看着自己弟子煞白的脸色,心里的火气是怎么都压不住,是以每当那小徒弟说出一处伤口,他的脸色就黑一分。
他的几个亲传弟子里,就数史论最得其真传,性子也刚硬沉稳,如今却被折成这样,叫他如何能不气!
站在宁好身后的两男一女也是他的亲传弟子,两个少年正是方徐行与钟天,至于那名一脸凶相的女子,则是他们的大师姐,莫小漠。
宁好身居高位多年,非但没修成好性子,反而愈发容易动怒,此时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狠狠折磨害了自己徒弟的恶人。
而他身后的年轻人却没这么大的气性,也正因如此,他们才第一时间发现了史论轻轻抽动的眉角。
“师……师尊!”方徐行惊喜的声音响起,“师兄他好像要醒了!”
圆头圆脑的小弟子赶紧凑近了给史论把脉,躺着的人在他缓缓输入的平和灵力下终于彻底睁开了眼。
一恢复意识,史论就瞬间绷紧了身体,反手扣住手腕上的指头,眼睛里似乎有剑光喷射而出。
直到看清周围的环境,分辨出自己的师父和同门,史论才缓缓放松了肌肉,微微挺起的后背重新压回褥子上。
“师父……”史论朦胧着眼神呢喃,叫的是宁好偶尔纵容弟子们的特权称呼,只有在这种六神无主的境况下,史论才会下意识叫出这个比“师尊”更有人情味的称呼。
宁好正又心疼又生气呢,猛地就被这一句“师父”给戳中,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欲张口说些什么,却见自己的好徒弟突然又急迫起来。
“我妹妹呢?”
史论费力地要撑起身子,眼神慌乱,最终将目光投向宁好:“就是和我一起的那个浑身都是伤的小姑娘……”
钟天作为拥有系统的执行员工,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当下就挪了挪身子,指向身后的床:“在那呢,她师父守着呢。”
说来也巧,或许是兄妹间的感应,史论醒来时,史书书也悠悠转醒,此时正被陆陆紧紧抓着一只手,听到声音后才怔怔地转过头来。
等到对上兄长的一双眼睛,史书书才突然瘪嘴,眼泪大滴地滚落。
她身上全是灵药治不好的灼伤,浑身缠满了白色纱布,直挺挺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只是侧头看着史论,泪水洇湿了枕头。
她哽咽着问他:“我又做噩梦了吗?”
昨夜事发突然,又是一路逃亡,直到现在她才有了一点实感,却情愿永远不要有这种感觉。
没有人回应,其他人是不知内情,史论却是不忍心说。
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史论拒绝了方徐行的搀扶,缓慢却坚定地走向史书书,那是他从小娇惯到大的妹妹,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他在史书书床前蹲下,大腿外侧的伤口因为挤压而出血,史论也无知无觉,只是伸出手来握住自己妹妹空着的那只手,又胡乱地摸摸她的脸蛋,试图抹干净上面的眼泪和悲伤。
“不怕,哥哥在。”他像小时候妹妹被噩梦惊醒时那样说着,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狼狈。
一时之间房间内只有史书书压抑的哭声。
本来是安排两人清醒后问话的,现在这幅情景,倒是不好再问些什么。
陆陆松开了史书书的手,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关上门,给兄妹俩留出独处的空间。
几人离开了辛茗山,前往青独峰。
——
青独峰顶,正经殿内,王正与几位长老端坐其间,姗姗来迟的宁好等人也各自找了位子坐下。
见人齐了,王正才抚了抚衣袖,将从早先醒过来的史书几人那问到的消息加上樊昕连夜查到的事都说了说。
话毕,他往后倚了倚,问道:“各位怎么看?”
宁好和陆陆都沉默,他们万万没想到那帮贼子竟然是做了灭人满门的恶事,也难怪自个儿的徒弟如此崩溃。
倒是蒋理先开了口,她生得一副笑面虎模样,此时也敛了笑意,声音铿锵有力:“此等贼子,定当严惩。”
在场众人纷纷表示认同。
只是这恶人的来历,实在无从查探。
他们逃走时将队友的尸体都带走了,显然是有经验的,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樊昕去追也根本没有追到,到最后,甚至连那些人的气息都捕捉不到了。
“他们身上没有灵气也没有魔气……这大陆上,可有什么势力是不用灵力与魔力修炼的?”韩一闻这样问,心里却知道是没有的。
“凡间有武者。”宁好冷声说。
樊昕摇头:“若是凡间武者,必定不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除非……”毕习辛皱着眉头,“他们的武器有问题。”
“武器?”王正微微探身,摆出细听之态。
他知道毕习辛从那两兄妹和史书身上的伤口取了些血液和脱落的组织去研究,因此分外关注他提到的问题。
“对。是这样,我检测了那些残留物,发现他们的伤口很大程度上就是烧伤,这是我们能轻易下定论的。”
“但是,”毕习辛顿了顿,继续说,“他们的伤口却没办法靠灵药愈合。”
“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宁好最是急脾气,原先顾及是在别人的门派,没有多话,现在也是忍不住了,直接催促他。
毕习辛也理解他的着急,自顾自补上了后面的:“在他们的伤口上,附着着一种奇特的能量物质,不属于灵气或者魔气任意一种,而正是这种物质才导致了他们伤口恢复速度退化到凡人级别。”
“这么说来……”陆陆捏着身前的桌角,分析道,“是一股新兴势力?”
“这种能量,岂不是会造成修仙界的大动荡?”这位长老的话正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灵气与魔力以外的力量,这片大陆的天,莫不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