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慢。
史书日复一日地学啊练啊，中间抽空过了自己十九岁的生日，又迎来了一个新年。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次过年，要说什么乡愁什么把酒问明月的万般感慨，其实并没有。反正她懒得深思体会，只管当下高兴。
其实按道理修仙人士是不太会有“年”的概念的，但是这个世界明显不按道理。
过年期间，内外院的弟子们没闭关的能回家的都走了，正经仙门突兀地冷清下来。
山下的正经镇倒是年味浓郁。
史书书也回家了，幸好还有不愿回家的黑黑、父母双亡的谭奇、没家可回的文蒻蒻……
史书扳着手指算来算去，怎么觉得自己的朋友里只有史书书一个是能回家的小孩？
“喝吗？”
身边的文蒻蒻拆开酒坛的泥封，也不管有没有得到回复，直接将第一杯倒给了史书。
他们四个人正聚在正经镇最大的酒楼里吃年夜饭。因为预定晚了，没订到雅间，四人只好在大堂找了个角落，这个位置桌椅靠墙临窗，有一定的私密性，耳边也能听到大堂里的喧哗吵闹，反倒更有年味。
大堂里除了他们，也有不少修士。
虽然要辟谷，但修士不是完全不能吃凡间食物，只是因为凡间食物杂质多灵气少，吃了还得花费时间精力排浊，对修炼只起到拖累作用，才少有人吃。
今天过年了嘛，开开荤也不是不行，何况这是在依附于正经仙门的正经镇里，这儿的酒楼做菜很有一套，里头杂质比凡间寻常菜色少了许多，偶尔吃吃也不会累积多少杂质，须臾就能炼化排出。
文蒻蒻还在挨个倒酒，他们叫的第一坛是低度数的果酒，因此大家都没有拒绝。
菜才上了几个凉碟，没点东西在胃里垫着，陈酿酒当然是不能喝的。说实话，就黑黑那一副未成年的小模样，史书连果酒都不太舍得让他喝。
只不过人家毕竟成年了，没道理区别对待。
文蒻蒻倒完酒，率先拿起自己的酒盅，往餐桌中央递了递：“来来来，庆祝庚八插班生来到正经仙门的第一个新年——干杯！”
“插班生”还是史书和她说过的词。
四只瓷质酒盅碰在一起发出脆响，几人在窗外的爆竹声中一口闷了里头的酒。
热菜陆续上齐，陈酿带着酒窖的独特气味姗姗来迟，在跑堂一句嘹亮的“慢用”中，插班生们的第一顿年夜饭热闹开场。
他们都没有用灵力克化酒精，因此酒足饭饱后，四个人里只剩下两个姑娘尚且清醒。
其中文蒻蒻是真的因酒量大而清醒，史书却是靠着意志撑起来的稳重，整个人愣愣坐着，说话做事都缓缓地，生怕节奏快了就趁着酒劲儿嗨起来。
旁边醉酒的黑黑在凳子上坐得笔直，吧唧着嘴念“皇室礼仪守则”，至于谭奇，则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定金已经付过，文蒻蒻叫来跑堂结尾款和临时点的饮料和小吃钱。她从魔族那里捞了好大一笔赔偿金，手头流动资金多，一起出门时大家都默认她先垫付，回头再细分。
婉拒了跑堂派人送他们回去的提议，史书和文蒻蒻一人搀上一个醉鬼，慢慢走出酒楼。
入门已经小一年，谭奇早从少年身形抽条，原本和黑黑差不多的身高现如今已经比他长出半个头来，文蒻蒻个子在女生里算是高挑，假若不使灵力扶着他也有些踉跄，何况他睡得极沉，整个人如铁块一样压在文蒻蒻肩上。
文蒻蒻抱怨着挟住谭奇的腰，免得他又腿软往下滑，心想原先喝酒的时候也没见他有醉态，怎么酒劲儿来得那样猛。
反观史书这边却轻松得很，黑黑醉了以后显现出来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神态，满脸的冷漠僵硬，腰背挺直步伐优雅，一举一动皆是照着他口中背诵的“皇室礼仪守则”来，就算没人扶也能自如走动。
只不过终究是不放心，史书还是伸了一只手握住他肘弯，以免意外发生。或许是气息熟悉的缘故，黑黑并没有拒绝这只影响他展现皇室仪态的手。
文蒻蒻拖着人，黑黑端着架子走不快，史书怕走快了头晕，四个人就这样磨磨蹭蹭往镇外走去。
他们不能在小镇里直接起飞，只好这样步行到镇外再用飞行法器回山门。
说是飞行法器，其实还是史书那个画夹，或许如今叫它“钮祜禄·画夹”更合适。
——是的，经过她一直以来的学习和实验，这块不过A4大小的年轻画板已经成功解锁了各种功能，变得成熟又可靠。
至于文蒻蒻，她平常上下山都是搭史书的顺风画夹，压根没有置办飞行法器，短途飞行就靠灵力御风，所以想带人回去，还是要用史书的法器。
史书醉得也不轻，右手拉着黑黑的手臂，也没想起来松开，只是拿左手笨拙地在储物锦囊里摸索了半天，才拿出画夹。
被拿出后它当即浮在史书面前，在黑夜里亮着莹莹微光。
史书仍旧用左手在画夹上迟缓地画了几笔，阵纹从竹木板上亮起，薄薄的平板在四人面前拉宽抽长，不过一瞬，一块足有三四平方米的巨大画板就平铺在了史书面前的地面上。
史书又从锦囊里取出四个软垫摆了上去，文蒻蒻当即拉着谭奇踏上画板，将他安置在了软垫上。只不过谭奇坐也坐不好，还得她架着手臂稳住。
“这小崽子。”文蒻蒻抱怨着看向跟着黑黑坐下的史书，“能让画板再大大吗？直接让他躺着多好，路上还得照料他。”
史书右手在身下平面上一点，口中回她：“它的材料承受力有限，这已经是最大的变化了。”
随着她的手指收回，画夹上阵纹转换，当即悬空往金门山而去。
史书在这法器的滞空以及平衡等诸多阵法上下了很大功夫，因此画夹在保证速度的前提下又飞得格外平稳，淡淡的灵力护罩升起，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寒风。
我岂不是酒驾了。
正往前飞着，史书突然想。幸好她只是提供灵力，画夹可以自动导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