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汴州
“知道了，我正准备过去。”
说着，静琪走到巨大的铜镜跟前作最后的整理。镜内映照出的人儿有着像月牙儿一般的眼睛，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没错，这就是贾静琪，完整无缺的贾静琪。可是从今天起，她却不再是贾静琪，她有了新的身份，‘南宫婉洳’，伊祁国左相大人的二千金。
“大少爷，大少爷您不能进去，小姐正在更衣！”忽然门外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怎么了？”静琪盈盈走出内室，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此人可真谓是一个美男子，一双明亮的眼睛闪射着淡淡寒光，两弯眉浑如刷漆，高挑的身材衬以一身青绿色的墨案长衫更彰显出其雅致之风。
“你是？”静琪收回了鉴赏的目光，淡淡问道。
“你就是爹带回来的女儿？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结果原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村女。”此人围于静琪身边打圈，像是在细细打量着静琪似的。
“纵然是身穿华美的衣饰，但却毫不能掩盖你身上的‘乡土气息’，反倒让你变得更为庸俗。”
“既然公子字字铿锵，匝地有声，将小女数落得一文不值。那么公子又何苦硬闯小女闺阁而迟迟不肯退去？公子，你看够了。”
“哈哈哈，好一张利嘴。遇见陌生男子擅闯香闺却毫无惧怕，怪不得府中上下都说你是个特别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能够在堂堂左相府来往自如，想必不是外人。再者，刚刚小桃唤你‘大少爷’，那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就是南宫齐。”
“哦？竟然知道我啊。”说着他居然径自坐下倒了茶喝上。
“素问南宫家的大少爷，才高百斗，智勇双全，年仅二十岁就当上了大将军，屡立战功，就连皇上都亲自到城外出迎。不但如此，朝堂之上对各项政纲的点评亦是针针见血，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今日一见，倒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怎么了？这么快就被我迷倒了吗？哈哈哈！”
“你真会开玩笑，在名义上我们可是不折不扣的兄妹，按道理我倒要喊你一声哥。”
“可实际上我只是南宫家的养子，跟你毫无血缘关系。”
“这个重要吗？就凭你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恐怕就连爹爹都要让你几分。”
“想不到你一个乡野村姑倒是蛮会审时度势的，那请问聪明如你，能否猜出爹现在的心思？”
“你虽名为南宫家长子，却终究与南宫家毫无关系，然而你的成就早已超出爹爹所料。而要你真正彻底成为南宫家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你跟我成亲，让你当南宫家的女婿。”
“果然聪明。想不到这短短几个月，你就爹的想法就已经了如指掌，怪不得大家都说爹最疼爱你。”
“再怎么聪明恐怕也比不上你，你一再试探我的深浅到底所为何事大家心照不宣。至于爹爹到底真正要的是什么，你我亦自然明之。我与爹爹唯一有的联系仅仅只是血缘，而你，与爹爹同渡十数载，你们之间的羁绊实在任谁亦无法扯断。再者，我到底只是女儿身，纵使有如仙家般神通广大亦终究无用武之地。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断不会碍你前程，阻你大事。”
“既然你如此懂事就最好，只要你听听话话，我保证你以后都能荣华富贵，再不用回去过以前的生活。”
“或者如果可以，我宁愿回到过去。”南宫齐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小姐，时辰到，是时候咬启程了。”管家恭敬地站在门外提醒道。
“可以了，我们走吧。”并没有理会依旧坐着的南宫齐，静琪昂首举步，踏出房间。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堂堂伊祁国的左相可真不是盖的。朝中的官员不论官位大小，得知南宫丞相喜与爱女相认都早早地往左相府塞去。红红绿绿，各种名贵珍奇的礼物络绎不绝，此时的南宫夫人实在有主人家的风范，管他三七二十一，统统照单全收，一件不漏。
大家对这位传奇的二小姐都议论纷纷，有人说她是南宫老爷的私生女；有人说她跟齐一样是收养回来的；更有人说她其实来自异国。然而对于一干的谣言南宫傲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应对，反正也没有人敢开口去问。
真相往往是不可告人的。由于这个原因，对于婉洳的身世南宫傲并没有过份宣传，只是单单对外宣称‘南宫家二小姐南宫婉洳，自小体弱多病，左相忍痛将其置于佛寺休养。经多年调养静修，终驱离病魔，得享安康，父女二人亦得以团聚。’家丑不外扬，这堂堂的左相之家，难道要告诉别人是因为当年相府大小夫人争风吃醋而害得亲儿流浪民间？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告知天下。
落日的余辉暖暖地照耀着这片静谧的大地，从相府书斋的楼阁上隐约能够望见城外那处长满枫树的山林。满眼青苍的翠绿此时已换上枯萎的干黄，然而再过不久就会转变成火焰般的赤红。秋天来到了，回想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正直深秋，赵家村那漫山遍野的火红比这里看到的壮观得多。
“小姐，夜风干冷，小心着凉。”说着，小桃轻轻为静琪披上厚衣。
“小桃，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可是小姐，如今天色已黑……”
“在自家之中你还怕会出什么乱子不成？”
“可是……”
“小桃，你就由她去吧。”这时候南宫齐走到阁楼上来。
“大少爷。”
“嗯。你先回去准备些吃的吧，小姐晚饭未进想必也饿了。”
“是，少爷。”小桃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独自离开了书阁。
“还劳你亲自看守着我啊。”静琪带着讥笑地说。
“哎，可别这么说，我只是碰巧要找些资料撞上你而已。”
“哦？是吗，随便。”说着静琪继续依望远处的景物。
“过两天我就要离开烨城了。”忽如起来的话语打破了凝结的安静。
“为什么？”
“我原本就是戍边的将领，这次能够回来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呵，这样看来你也并不轻松啊。看似风光，实际有苦难言。”
“是啊，我哪像你南宫二小姐，平日无事就绣绣花，扑下蝶，悠哉游哉的。”南宫齐笑着说。
“确实是挺悠哉的，千万别羡慕。”
“哈哈哈，羡慕？哈哈哈，真是可笑。”
“是啊，是很可笑的。”
“干嘛一脸忧郁的样子？这很不像你。”
“我想家了。”
“这里就是你家。”
“如今的我虽享荣华富贵，却失去了自由。虽说寻回了亲爹，拥有了家人，却比旧时还要冷清。现在啊，最能让我彻底体会到的只有一句话：‘一入豪门深似海’。就拿你来说，我来了这么久，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聊天而已。每日虽同座而食，却无闲话半句。”
“看来我们的南宫二小姐是深闺寂寞了，要不我来安慰下你？”说着南宫齐调侃性地往前贴近静琪的脸。
“大哥是想要看看我脸上有没有皱纹吗？”静琪毫不忌讳地抬头与之对视。
“咳咳。你慢慢坐，我先回去了。”南宫齐像是被整到了，霎时逃开。
“对了，今年十一月初八是三年一度的选秀日子，你有什么打算？是要进宫吗？”
“我能有什么打算？一切都得看爹的决定。”静琪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枫林上。
“十一月初八吗……”偌大的空间再次沉寂了起来。
最近要准备考试，暂时不能更了，请各位见谅。
“小姐，老爷请您过去。”静琪正捧着书看得入神，忽然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小姐，你猜老爷找你干嘛？”蝶儿奇怪的问。
“谁知道，快更衣吧。”
“是。”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静琪独自走在幽静的庭院之间，月光铺满了池塘，池中鲤鱼仿佛游卧于星河之中，悠哉游哉。此时，静琪忽然想起了南宫齐临走前的话。‘十一月初八，选秀。’
“老爷，小姐到了。”管家赶紧在门外通传。
“进来。”
“小姐，请进。”
“有劳管家。”
回想起来静琪还是第一次踏入这书房之中，简单的布置尽显优雅，同时亦充满了书卷味儿。
“婉洳，来，过来爹身边。”
“未知爹深夜召女儿前来所谓何事？”
“唉，老实说，是关于选秀的。”
“选秀？”静琪假装不知道的样子。
“今年十一月初八，恰好是皇宫每隔三年举行一次的选秀，各地各级官员逢家中年满十四岁的女儿都必须参加。”
“女儿明白。”
“婉洳，爹实在不忍与你分开，更不愿将你送入深宫！虽知道自从上次皇上大病痊愈以后就性情大变，这大半年以来他从没有亲近过后宫中的任何一位妃嫔。宫中众说纷纭，有的说皇上大病过后身体变得虚弱，不便行房；有人说皇上现在喜爱男色，所以至对宫中娘娘如此冷淡。不过奇怪的是，皇上纵然对后宫中众人不理不睬的，可却唯独与公孙贵人和谢贵人走得特别近，尤其是公孙贵人，现在后宫的事宜几乎都是她说了算。”南宫傲哀怨地说道。
“不过是一个贵人，竟然能管理整个后宫？”
“没错，这事实在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皇上看着她就好像着了迷一样，可是皇上却没有给她封号，也没有宠幸过她。”
“这个皇帝的喜好也真是奇怪！”
“婉洳，爹已经给你安排好，在汴州会有人接应你。你就先到汴州去躲躲风声，待选秀一过，爹就马上接你回来！”
“爹，这样做的话恐怕爹和哥哥都会受到牵连。再说，能躲过一次，那么下一次呢？”
“你放心，爹自有说法。只要能躲过这次，一切就好办。选秀每三年才举行一次，到三年后，你都已经过了进宫的年纪，自然就不会有事了。只是这样做恐防会耽误了你的终身，和你的前途。”
“爹，婉洳并非贪图名利富贵之人，承蒙爹您不嫌弃婉洳，待婉洳这般恩厚，婉洳实在无可回报。倘若婉洳再因为个人私欲而做出损害爹爹和家族的事，那么婉洳更加万死难辞。”
“傻孩子，你是爹的亲生女儿，不管怎样，爹绝不会用你的幸福去换取家业的兴盛。女儿，真是苦了你了。”
“爹不要伤心，婉洳此次与爹分别只是短暂，女儿很快就可以回来跟爹团聚了。婉洳愿意终身不嫁，侍候爹膝下。”
“好孩子，爹知道你有此心意就够了。爹更愿意看到你儿女成群，与心爱之人相伴终老。”
“爹！”静琪激动地搂着南宫傲哭了起来。
“乖，别哭，孩子，很快就会过去了。等你回来以后，爹就向皇上请辞，与你四处游历，为你选觅夫婿！”
“爹……”
“哈哈哈，好了，婉洳，去准备吧。明天晚上就要出发了……”
“爹，您要好好保重，女儿很快就会回来。”
“孩子，切记不要乱走，更勿论外出，谨记！据说皇上现在正微服在外，至于他身处何方却是无人知晓。你千万要小心！”
“女儿知道了，爹您就不必挂心。倘若女儿远避与此也躲不过进宫的命运，那倒也是一种缘，女儿唯有认了。”
“孩子……”
“爹，您要保重身体，等着女儿回来。女儿先行下去了。”
“去吧，孩子。”
对待爱情，要客观的看。你们在一起，不一定要有一个目的和目标，未来是未知的。不要嚷着别人什么都对你负责。
此时静琪的心里百感交集，可是刚走不远就顿时变得豁然开朗，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才和南宫傲生离死别似的那一幕，一路上还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哭过似的？”蝶儿担心地上前问道。
“没有没有，蝶儿，你赶快去收拾收拾，我们明天晚上就要离开。”
“啊？小姐，你说什么啊？为什么我们要走？我们走去哪里啊小姐？”
“说来话长，快去收拾下，一路上我再跟你说。”
“哦，哦。”蝶儿是个聪明人，没有再多问就赶紧从柜子里掏出包袱收拾了起来。
“对了，记得把男装带上。以备不时之需。”静琪补充道。
“哦…”
“蝶儿，你放心，我们这次是名正言顺的‘逃婚’，不对，就当作是婚前旅行好了。不好好地玩一玩，到时候进了宫就没戏唱咯。”见蝶儿满脸忧郁的样子，静琪安慰道。
“小姐，老爷不是让你逃的吗？怎么又会进宫呢？”
“我的蝶儿，人呢应该多留几手准备，正所谓‘有备无患’。好了，赶快收拾收拾，记得多带些银子。”
“小姐，我们到了。”蝶儿拿着包袱轻轻唤道。
“终于到啦，这些日子折腾下来我屁股都快要烂掉了！”静琪边说着边用手搓揉屁股。
“小姐……”蝶儿看下后面示意着门外站着一大堆人在迎接静琪。
“咳咳。二小姐您辛苦了，老奴是这里的管家，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二小姐移步前去休息。他们都是这里的下人，她是锦儿，以后二小姐在这里的起居都是由她负责。”这位老管家说着介绍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