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城的雨季总是在三月份末的几天,天如同一杯墨染的清水,墨团一簇一簇在天边晕染开来。潮湿的空气压抑着人们的心情,闷雷滚动,蓄着接下来的阑风伏雨。
忽然,沉在梦魇中的殷湛猛的清醒过来,瞳孔张大,微微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回神。
自从他和这位不认识的女孩交换过身体以后,每晚的噩梦连连,重复的噩梦总是做不完。
每次都是同一个人地点,坠入深海后慢慢沉下去,周遭一切失了声音,逐渐离他越来越远。海水也在一点点变深,一切都是深蓝色,背后仿佛有一双手,不断拉他往后。
在交换身体的这段时间,他从没有放弃过联系自己原来的身体,但从来没有联系上。
想换回身体有点困难。
他没再继续睡下去,而是一个人在床上躺到天慢慢拂晓。
“优优,起床啦。”卧室门忽然被拉开,一张温柔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是这个身体顾优的妈妈谢女士。
“知道了。”殷湛应了声,起身随着她去厨房吃早餐。
谢庭婉将牛奶倒进杯子里给殷湛递过去:“再喝一点吧。”
殷湛没有接,擦了擦嘴,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不喝了,快迟了。”顺手拉起椅子上的书包,径直走了出去。
这具身体的女孩还在就读高中,按理来说今天是开学典礼,她还要演讲。
到了昭阳一中门口,人流如织,穿校服的居多,一小群一小群家长在人群中淡定若闲的聊着天。
殷湛站在离人群有点远的一边,静静看着他们挤来挤去,转头看向学校外的环境。
校门口两旁植被覆盖,靠墙两旁满满都是花坛,临近的那条小路上也栽满了白杨和枫树,两种树种对立,说不出的高大感。
嗯,绿化环境不错。
殷湛还想多往远看一眼,由于身高劣势,顿时脸黑,默默退了回去。
斜对面有一群嘻嘻哈哈的男生,一身潮服,看着自己指指点点,不时爆笑连连。
殷湛低头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五分,不早了。再看看一点点消失的人群,前面应当是通人了。
“学姐,给个微信呗?”冷不丁背后冒出来一个人,笑的一脸无害,殷湛一眼就认出来,那刚刚穿潮服那群小孩儿中的一个。
殷湛看了他很久,直到那个男生发觉有点尴尬,又说:“学姐,给个机会嘛。”殷湛没有看他,侧过脸说:“来高二一班找我,我就告诉你。”然后加快脚步走在了前头。
到了礼堂,殷湛第一眼就看到了脖子伸的老长的老师东张西望,仿佛找了很久的老师一把把她抓住:“哎呦,程樱啊,你总算来了,准备一下,新生那边好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殷湛“嗯”了一声,反应过来不对,又皱眉:“嗯?准备什……”抬头一看,人早已跑到隔壁班主任身边聊天。
算了,问个主题到时候即兴发挥也不难。
等了好一会,所有学生都在礼堂集合了。今年招生似乎特别多,偌大的礼堂已装不下这么多的人。坐不下的学生由老师自行安排队伍站在后面。
殷湛看了看被剔出去的学生,抿了抿嘴。
礼堂不行,太小。
身旁几个女生一直对着她窃窃私语,殷湛装作听不见,没有理睬。又专心投入到研究学校设施中。
台上一头白发的校长则开始了冗长的讲演,许多学生已经习惯,连连打着瞌睡,有的干脆闭上了眼睛假寐。
礼堂里边除了台上,台下相对就显得昏暗许多了,很适合睡觉,昨晚有些失眠的殷湛察觉到了困倦,用一只手半握支撑着额头。
台下一片安静,细细听甚至听到了呼噜声。不知是谁带了头鼓掌,瞬间所有人清醒,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下面请我们的学生代表程樱同学演讲,大家掌声欢迎。”
殷湛扫了眼台上,原来校长已经演讲完了。
忽然,周围几百双眼睛都齐齐盯着她,殷湛微微皱了皱眉——
看什么,又不是喊我。
主持人在台上再次重复道:“程樱,程樱同学。”
殷湛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叫程樱。然后翻了翻书包,找到一张类似演讲稿一样的纸张,起身走到台上。
“各位同学、老师们好,我是高二一班的程樱……”
台下的学生此刻聚精会神的……盯着她的脸,离她最近的一个男生在旁边的男生耳边说道:“腰细腿长,肤白貌美,才貌双全的女神啊。”
那个男生说:“真的好漂亮,不愧是校花,我第一次见哎。”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冷冷说了一句:“切,不就空有一副皮囊吗。”
那个男生不屑的笑道:“那也比你好看。”
随即就有一个男生异口同声的反驳:“你可拉倒吧,你一个十三班的看不起人家一班的,脸呢?”
一群人低笑起来。
–
殷氏集团是著名跨国商业集团,国内商业巨头,集团首席执行官殷湛更是财经新闻每日必登风云人物。
此刻,殷氏集团的总裁殷湛正静静躺在病房里。今天是他昏迷的第三天,秘书于舟站在病床前和主治医生交流着。
于舟一只手拿着资料袋,另一只手拉着医生焦急的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医生上前一步看着脑电波:“没有什么大问题这两天就会醒过来,请你不要着急。”
说完,转过身走出病房。
于舟双手合十靠在病床上:“啊……老天保佑,殷总一定要醒过来,老天保佑……”
“水……”病床上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程樱慢慢睁开了眼,看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站在自己身边双目紧闭,不知在祈祷什么。
“我要……喝水……”
于舟猛的看向病床上苏醒的男人,扑过去哭道:“您总算醒了!呜呜呜……我这就给您倒水。”
于舟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水递在他口边,又多看了一眼。昏睡的这几天,他的脸色苍白了不少,从前的戾气和生人勿近的气息也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