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朝阳倾洒,清脆的鸟鸣声下,柳绪于一间青石房内悠悠转醒。
推门走出房间,望了眼周围清静安宁的秋家庭院,柳绪旋即闭目舒展身躯,十分舒适地吐纳了一口新鲜空气。
轻微的开门声于对面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橙红色的倩影与此同时款步自其房内走出,转身关门后随即目光瞧向了柳绪,微笑道:“早安小绪,昨夜睡得可好?”
柳绪回首望了眼身后屋内的木质小床,不禁也是微微一笑,转而看向对面亭立的秋落忻,神情清爽道:“秋姑娘早安,说来秋姑娘可能不信,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感觉这一晚身上一下子去除了所有疲惫。”
昨日,初来乍到的柳绪最初还有些拘谨,但没过多久,便是彻底败在了秋问疏朗有趣的谈吐,和傅妍如自家儿女般的照顾之下,不到一天的时间,柳绪就在对方的亲切中卸下了一切拘束,同秋家三人一起轻松自如地相处了起来。
趁着清晨凉爽,柳绪和秋落忻于各自门前随意寒暄了两三言,旋即便是一起向着院后靠山的溪水茶亭结伴走去。
昨夜入房休息前,在余玹梦的提议下,柳绪与其约好,在秋家这两天一早醒来便直接去院后茶亭集合,共同度过这段闲暇时光,以余玹梦那小丫头的性子,估计这会已经坐在里面吃着果子等他们了。
一炷香后,柳绪和秋落忻刚刚走至亭下溪旁,还未抬首观望,一道不出所料的娇脆声便是忽然自头顶传来:“秋姐姐、柳大哥,你们快点上来吧,茶水都快凉啦!”
望着上方站在亭口挥舞着手中水果的余玹梦,柳绪和秋落忻相视一笑,旋即一起迈步登上了身前石阶。
茶亭内,一袭淡蓝色长裙裹身的余玹薰正端坐在石桌旁,手中握着一卷玉简仔细翻阅着,直待石阶上的脚步声渐近,她这才放下了手中玉简,目光转向一旁入口,看着柳绪两人走入了茶亭。
余玹薰微笑道:“落忻、柳绪,你们俩都刚醒吧,坐下一起喝杯茶,刚刚这里的那位陆姓仆人出去买早点了,应该一会就会回来。”
含笑与亭内的姐妹二人打了声招呼,柳绪同秋落忻随即在石桌边各自坐下端起了茶杯,小小茶亭之中,不一会又开始渐渐飘溢出了昨日的轻快。
时过两刻,随着一阵脚步,先前余玹薰提起的那位名叫陆帆的秋家仆人,端着两盘餐食走进了茶亭,在余玹梦馋意难掩的目光中分好碗盘,俯首恭敬道:“小姐,这些都是由山下镇内刚买的早点,您和几位客人看看还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就好。”
听其此言,余玹梦正欲说话,一旁的余玹薰却是立即一声轻唤将之制止了下来,秋落忻见此不禁面露巧笑,旋即看向陆帆道:“不用了陆叔,这些已经足够了,你也去院内弄点吃的好好休息吧。”
“好的,小姐,那我这就退下了,待到午饭之时我再来打扰片刻。”陆帆点头弯腰出声,恭行一礼后便是转身离开了茶亭。
望着陆帆消失的方向,听着对方不断远去的脚步声,柳绪怔怔出神,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在这陆帆身上有种不太自然的情绪波动,自从昨天第一次和其见面以来,他就一直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先天灵兽的心灵感应与御心者的读心,这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情报的获取和确认,而后者则是情报的探知和推理。
御心者对自身势的掌控越精细,拥有的探知感就越强,同时对其他生命身上散发的情绪波动也会变得更加敏感,柳绪他因为身具千年凝实的缘故,对自己周身三丈以内的一切情绪波动都极其敏感,即便不去刻意探知,也能感受到少许未显露于形的喜怒哀乐。
昨天在秋家庭院门口被陆帆拦下的时候,柳绪当时就从其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细微又有些复杂的情绪波动,那丝情绪在起伏之间有着明显的自我抑制现象,就好像对方在刻意隐藏着什么心事一般,这一情况直到刚才对方告退离去都依然存在。
『算了,别人不想说的心事就不要去探究了。』
柳绪虽然对此心中好奇,但因前不久才被余玹薰告诫过有关读心之事,所以一番思索之后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置之不理。
“柳大哥,别发呆了快吃饭吧,刚买的早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刚一回神就听到了一旁余玹梦欢快的催促,柳绪微微一笑,旋即不再做多想,伸手拿起了碗筷。
余玹薰依旧不吃餐食,她将自己的那份给了梦儿,随后便于桌边继续翻阅起了手中玉简,而余玹梦则是像个老饕,也未见其大快朵颐,就那般不疾不徐没有丝毫不雅地吃着,结果独自吃两份早点的她,却是最先吃完休息的那一个。
小半柱香后,待最后的秋落忻也结束就餐,柳绪起身收拾了一下桌上餐具,将之一起放在了入口旁的亭边长椅之上。
做完这些,柳绪随即转身走向了茶亭内侧一张较矮的方形石桌旁,接着瞧向了秋落忻,微笑道:“秋姑娘,再教我下一下棋吧。”
“好。”秋落忻浅笑轻应,旋即走至柳绪对面款款落座。
不归界的棋同故乡神州的棋一样都是围棋,也不知是曾经有故乡人将围棋带入了这个世界,还是这里自己孕育了围棋,时至今日这些都已无从考量。
柳绪以前在故土时,基本就是一个观棋者的角色,对于棋道只不过是略懂皮毛,但在那小小的黑白两子之上,却是存在着他无数魂牵梦绕的回忆,所以昨日在此发现围棋之后,他便当即向秋落忻提出了请教。
秋落忻在棋道之上的造诣远非常人可比,秋问数十年累积出来的棋艺,她只用一年便彻底完成了超越,柳绪邀请她对弈,与其说是学棋,倒不如说是在闲聊谈笑的同时,顺便缅怀过往。
眼下的这般时光,无论是对于秋落忻还是柳绪来说,都已成为了一段难得的美好。
……
三日之后,枫叶镇前,柳绪一行正在此和秋落忻进行着最后的告别。
冰若虽说是一两日便能结束,可结果却是直到第三日傍晚才走出静室。
这三天时间,秋落忻身旁时刻都有余玹薰和梦儿陪伴,每次茶余饭后,柳绪也都会于茶亭内邀她一同下棋,顺便与之聊上许久。
欢愉之下,转眼已过三日,柳绪一行各有要事,纵然不舍,但也都十分干脆地选择了收心离开。
冰若出关后,再于秋家庭院度过了一个夜晚,第二天清晨一早,柳绪一行便是一起向秋问夫妇辞别了。
“好了,就送到这吧,再远秋叔和傅姨就该担心了。”看着眼前一路相送的秋落忻,柳绪对其微笑道。
秋落忻轻轻颔首,美目又看了一遍众人,柔声道:“你们路上小心,多保重。”
冰若四人应声点了点头,旋即也不再拖沓,迅速地运身远去了。
……
如今冰若魂体上的隐患已经解决,那么柳绪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位于龙渊帝国中心的龙渊学院了。
归心大陆之中,七大帝国各有一个冠以帝国之名的最高学院,统称七院,而龙渊学院正是其中之一。
七院内的学生,皆是资质天赋顶尖的后辈,各大势力的优秀子孙几乎都在其之中,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七院各自对外的传送阵皆是单向传送,只出不进,任何人想要入内,都只有从外徒步前往这一种方法。
考虑到学生和相关人员的往来方便,七院又分别建立了七座紧靠学院的中转城,其内传送阵与外互通,从中出发前往学院,以破枷期的速度,最快半日就能抵达。
龙渊学院的中转城是逆殊城,然而在龙渊帝国内,离枫叶镇最近的一个有传送阵与之互通的城池,即使以余玹薰的速度,也至少得花上一月时间才能赶到。
因此柳绪四人直接选择了原路返回,花一日时间折回寒霜城,用寒霜城内的传送阵前往逆殊城,之后再徒步奔赶,这般行动三天之内便能到达龙渊学院。
一刻奔驰之后,冰若一行已经逐渐离远了枫叶镇,赶路之余,柳绪忍不住回头往小镇的方向瞧了一眼,望着轮廓逐渐模糊消失的枫叶镇,一时间心中又升起了些许不舍。
柳绪轻轻闭眼,运势抚平了有些飘远的思绪,视线旋即重新注视起前方,开始凝神专心赶路,然而值此之际,身后远处的空气之中,却是突然传来了一股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
正在前方领路奔跑的冰若三人同时察觉到了这股异常的能量波动,随之立即停下了身形脚步。
余玹薰面色凝重地将视线投向了冰若,而冰若则是没有多言直接闭上了双眼,紧接着将其魂力迅速投射向了波动传来的方向。
见此,余玹梦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就在柳绪尚还疑惑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问之际,冰若忽然于此睁开了双眼,宝蓝色的瞳孔之中,一股惊人寒意迅速蔓延扩散而开,悦耳动人的声音比之以往任何一刻都更加冰冷彻骨——
“秋家出事了!”
***
卯时六刻,时值日轮正升朝阳刚过的清晨。
枫叶镇秋家,一刻之前,这里还是一处安宁平淡的青石小院,如今,却已是变成了一片狼藉的乱石废区。
“该死的,这秋问不是不擅长打斗的吗?居然还能拉三个垫背的。”
秋家庭院中,先前一早还和柳绪等人欢笑告别的秋问,此时却已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断绝了生气。
一名黑衣裹身带着鬼脸面具的男子,站在秋问身边对其尸体狠狠地踢了一脚,嘴中不断咒骂着,一想到刚才秋问以命搏命的疯狂打法,他就不禁一阵余悸。
在其身后,一个头戴黑色帷帽的男子扫了眼周围地上四散的几具尸体,漠然道:“秋问是饿鬼三重的四鼎炼药师,如若不是他不喜厮杀打斗,以他当初的钱财地位,想要获得一个地阶武技不是难事,那样的话,想要收拾可没这么容易,这里除我以外,只怕都得陪葬。”
鬼面男子闻言低哼一声没有反驳,帷帽男子所言他也明白,只不过他们大老远的连夜赶路到这,不仅事情没办成,还反而在秋家身上损失了三条饿鬼期的人命,这下回去可没法交差。
一想到这,鬼面男子就又是一阵愤恨,转身对着一旁倚在一面残破墙壁之上的人影怒喝道:“喂!不是你报信说雪精灵在这的吗,人呢?”
质问声下,人影自青石墙壁的阴影之中徐徐走出,一名面色坚毅的褐发男子缓缓出现,阳光普照在其脸上,赫然正是当初拦下柳绪一行的秋家仆人——陆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