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匈奴军帐内,一名老者裹着锦被蜷缩在奢华的胡床上。他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一旁肃立的中年人的报告。
几名胡姬急忙上前轻容地拍抚老者的后背,另有侍女奉上汤药。
“继续,我没让你停。”
他的声音透着散不去的腐朽与苍老,可是这短短一句话却令所有人身子一抖。
“单于,您的身体...”
他的话语中满是关切。
他叫呼延寿,是止卑大部呼延部的头人,麾下控弦之士万余,人数算不上多,可是凭借着他本人出色的指挥能力和超群的武艺,呼延部也成为了草原上的霸主。
可他依然对那个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的老者充满畏惧。
“我让你继续说。”
依旧是简单的话语,依旧是苍老的声音,呼延寿却如遭雷击,整个人跪倒在地上,额头汗如雨下,声音都颤抖了。
“是...是。”
“站起来,身为统兵大将,动不动就下跪,成何体统。”
老单于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站起,一把将试图搀扶的姬妾推到一旁。他的腿脚已经很不灵便了,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拒绝任何人的搀扶,甚至拒绝使用拐杖。他是匈奴的大单于,是天之骄子,是狼神的子孙,他的骄傲让他拒绝承认自己的衰老,哪怕他的身体已经在岁月面前屈服。
即便是壮年之时,老单于在匈奴人中也算不上魁梧,如今身体佝偻,在身长近丈的呼延寿面前显得十分矮小。
如临山岳,这是呼延寿的感觉。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内心的战栗,继续向老单于汇报明天的作战安排。
一边说着,他的背也越来越弯,渐渐低过了老单于。
从他十七岁鸣镝弑父当上匈奴单于到如今,老单于已经统治这片草原近六十年了,他的威望或许只有虚无缥缈的狼神可以比肩。
老单于仿佛睡着了,一直到呼延寿说完很久后才长长的“嗯”了一声。
“明日我会随军出战。”
“单于,您的身体...”
听到老单于的话,呼延寿吓了一大跳。
“你在质疑我?”
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愤怒和不满,可呼延寿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抖如筛糠。
“你是我的统兵大将,我说过,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老单于回到床榻上,粗喘了几口气。
“明日若胜,我匈奴能取得千里沃土,入主中原指日可待,我焉能不亲自督战。”
......
大业二年七月十七日,这是一个双方都觉得会被历史大书特书的日子。
就在受降城附近的平原上,赵军五万,匈奴七万,这场赵与匈奴之间的大战的帷幕在此拉开。
一座高耸的简易将台耸立阵中,专属于匈奴王庭与匈奴老单于的狼旗高立其上,老单于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每一个匈奴人的视线中。
赵军的将台则显得威严许多,龙旗飞舞,白且神色凝重,一边又一边地和属下确认战前的部署与安排。匈奴老单于的现身给了他莫大压力。
没有阵前的废话,狼旗翻滚,骠勇的匈奴骑士直接发起了冲锋,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呼哨。
一面面巨盾被立在阵前,赵军中最强壮的士兵用身体死死将之抵住。在盾与盾上方的空缺处则是一柄柄闪耀着危险的长枪。
“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赵军的弓弩经过中原巧匠千百年的研发,其威力与射程远不是匈奴人简陋的骨弓可以比拟的。
武器与战法一直是中原军队对抗北方游牧民族最强大的武器。
虽然战法的优势在匈奴老单于即位后已经被逐渐追平,可武器的领先依旧明显。
兵法云:临阵不过三矢。
可刚射过两轮,赵军的箭雨便停止了。
或凭运气,或靠本事活下来的匈奴骑兵心中暗自讥笑赵军的无能,急忙加速冲向赵军。
他们都是各部族的犯人或奴隶,他们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性命打破赵军的铁壁。如果侥幸活下来,他们将洗去一切耻辱与不光彩的过往,成为部族的英雄与大人。
拓跋柯并没有和他那些没长脑子的同胞一样加速冲锋,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偷偷放慢了速度,渐渐落到了中后部,他并没有直接跑到最后去,那样太惹眼了,即使从战斗中活下来,事后也会被处死。
突然,坚如磐石的盾阵突然散开,盘卧的猛虎伸出了致命的利爪。
砰!
砰!
砰!
三声巨响,如同神罚降临。
匈奴骑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拓跋柯也假装被击中,从马上摔落。他的马匹也希律律地一声长嘶,摔倒在离拓跋柯不远的地方。
几个匈奴人被吓破了胆,怪叫着向自家军阵跑去,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箭雨。
仅剩的几个说不上是幸运还是倒霉的家伙在两军之间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靖难之时,文陵曾经特地安排麾下大将齐子淼伏击这支军队,最终成功将其一举击溃,主将孙烈以及大半军队被生擒活捉。
文陵称帝后,听从白且建议,重建火器营。
当量的人力物力倾斜下,短短一年的时间,火器营的规模便远超过去。
此次出征,文且特意带上了三千火枪兵。
这些火枪名叫三眼铳,点燃火绳后三眼连发,威力巨大。
可惜射程上比之弓箭仍有欠缺,另外则是装填复杂,一次发射后需要很长时间装填弹药,无法连射。
赵军令旗挥舞。
火枪手重新隐蔽到阵中,然后盾阵合拢。
令旗再动,又是一道命令。
健壮的士卒将大盾举起,整个大阵一步一步地向匈奴逼近,压缩着匈奴骑兵冲锋的距离。移动期间,阵型没有丝毫的混乱。
......
...与其父阿彻单于狩,雅娄引弓射阿彻马。鸣镝出,众皆射之。既弑父,雅娄尽诛其妻子...时有左贤王势大,尝轻雅娄,索其爱马,雅娄与之。复索其阏氏,亦与之。左贤王轻雅娄之心日甚。后索单于位,雅娄佯与,诱其入王庭,烹其人及左右,尽收其众...
——《赵书·匈奴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