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
慕尚看着黑了的屏幕,想砸电脑。
“真他妈绝了!”这都能碰上。
上次,他和赵鑫回家后都差点被打死,压着去段家赔礼谢罪,才逃过一劫。
他就发誓,再也不去招惹那女人,为了保命,连段琅眼里都不出现了,半夜都不出去溜街了。
书读不进去,就开始沉迷游戏。
结果骂个菜比都能碰上。
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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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光从地平线上升起,城市开始苏醒。
躺在白色病床上的裴灏,带着氧罩,插着几条管子,输着液,多情的桃花眼紧闭,面上没半点血色,脑袋缠着厚厚的绷带。
江之遥给他检查了身体:“呼吸平稳,心跳正常,命算是保住了,就看什么时候醒了。”
陆柏臻在床边坐着,身上也套了件白大褂,碎发下冷峻的脸更显苍凉。
昨晚让人查了发生事故那段路监控,也问了另一辆被撞车的司机,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下午三点,裴灏醒了。
不管是医院,还是陆柏臻,都彻底松了口气。
裴老爷子收到通知就来了。
裴灏虚弱的不能行:“我不想见他。”
听他又睡了,裴老爷子就请江之遥照顾他:“麻烦江医生了。”
江之遥扶了扶眼镜,带着得体温润的笑:“不麻烦。”
目送裴老爷子离开后,看着床上装睡的人,江之遥似笑非笑:“没想到你也有翻车的时候,命都还差点翻没了。”
长睫垂下一排青灰,床边坐着的陆柏臻也开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裴灏掀开眼皮子,有气无力的,眼稍没了魅惑,看向床边人视线里藏着愧疚:“对不起。”
指尖无意识在腿上敲打,陆柏臻眼睛微眯:“裴壮壮,别搞这一套。”
裴灏遮了遮眼睑,看向江之遥:“你可以先出去吗?”这件事关于南浔,不能让他知道。
以前这位可什么都不避着他的,镜片下眸光微闪,江之遥把手中输液瓶放下,向外走去:“有事叫我。”
等他带门出去,裴灏身子往上提了提,苦笑:“以前我总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小时候就凭你打我,我就对你屈服了呢?还把你当祖宗一样伺候这么多年。”赶都赶不走。
陆柏臻不说话,静静看着他等下文。
忍住头疼,裴灏笑的苍白:“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我真欠你的。”
黄凤兰那一句话还是让他止步了。
黄凤兰说:“陆家和裴家一直在投资南浔医学院研究一种特殊药,需要实验体…”
药的名字和用处不知道,但对实验体要求很高,拐买孩童不太现实,动静还大,容易被人发现。
“本来南浔那边选择的实验体是你,但老爷子不太舍得你这个老来子,又不能跟那边翻脸。当时一直有传陆镔在外养了外室,还生了个儿子,陆家也有投资这个药,老爷子就找到了他,让他那个私生子代替你。”
院子里巨大的美人蕉下,黄凤兰不时看着四周,防止人来,声音压的极低。
“可那个女人根本不是陆镔的外室,她是陆镔从潭北带回来的,当时就已经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
“什么?”裴灏满目错愕。
黄凤兰被他这声吓了一跳,见没惊动人才舒了口气:“今天我跟小少爷说这事,也是拼着命。”
裴灏那双桃花眼阴了:“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黄凤兰脸上皱纹层层叠叠:“我偷听到的老爷和陆镔谈话。”
当时要不是大少爷来的及时,她就被发现了,现在活没活着还不一定。
“那女人刚生完孩子就死了,孩子变成了陆家私生子。我不知道其中详细,但我确定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陆家的血脉。”
裴老爷子找陆镔时,那个孩子已经六岁了,比裴灏大三岁,身体各项机能也比一般人要强上几个点儿。
所以,在利益之下,那个被当做私生子各种被欺负的孩子,取代了裴灏去做这个实验体。
“老爷子下死令不让您跟陆家来往,尤其格外警告你不要跟陆家那个私生子相交,就是因为这个。”
这件事情一直藏在黄凤兰心底深处,她本来是想拿这件事跟裴老爷子谈条件的。
要不是今天裴灏拿李庆山威胁,她也绝对不会说。
她说的并不太连贯,还有很多谜团。
但裴灏听了个明白,离开裴家的时候浑浑噩噩,导致了这场车祸。
跟陆柏臻讲这些时,他胸腔如同被塞了万根刺,喉咙干涩,“对不起”都说的苍白无力。
陆柏臻沉默着,刀削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裴灏新换的一瓶药快吊完时,他才开口,声音暗沉:“对不起我的不是你。”
暗盟一直在查22年前的事,但查出来的都是一些肮脏事情,其中有疑点,却被隐藏的严实,查不到多余的来。
窗外落进来的烈阳也融不化他身上寒霜:“我不是陆镔的儿子,也不是什么私生子,挺好的。”
突然间,轻松了很多。
“你是因为代替我,才变成如今这幅人鬼不如的模样…”裴灏悲目,想拔了氧气罩:“你该恨我,或者杀了我。”
“婴儿的我们,谁也没有能力改变阻止什么不是吗?”陆柏臻背着光站,琉璃般墨眸明灭不定:“事情已经发生,杀你恨你也无济于事,何况这也不是你的选择。”
这些年,裴灏陪他一路走过来的。
这件事,裴灏是无辜的。
如果他怪自己,或许会好受一点,可偏偏他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裴灏更难受了,细长桃花眼发了红,雾气朦胧:“陆柏臻,幸好我们相识,混到了一起。”
不然,现在的他跟段琅肯定没什么区别,陆柏臻知道这个真相后,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陆柏臻皱眉:“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他都还没说什么:“这一套可不像你裴壮壮会的东西。”
要放以前,裴灏肯定早就跳起来骂他狗东西了。
但现在,他吸了吸鼻子,笑的虚弱:“我以前也会哭的。”尤其小时候,打架打不过就哭,哭的撕心裂肺的。
陆柏臻冷眼看他:“想让我再打你一顿?”
“别了。”这人真的会动手,自己这幅模样再被打,命可就真不用要了。
裴灏止住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思索起另一个问题:“从五年前开始你的身体就是由江之遥负责,这几年非但没半点好转,还越加严重。”
顿了顿:“你说江之遥他知道这件事吗?”他补充:“实验体这件事。”
以前他是信江之遥的,认为陆柏臻能活到现在全靠他,但黄凤兰的话,让他在对这人产生了质疑。
冰冷的视线落在病房门口,江之遥就在外边,渡了层金光的陆柏臻,犹如一尊君王,冷冽深邃,气势逼人:“他知道。”
裴灏一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惊坐而起:“你是说江之遥一直知道这件事?”
“是。”
“那你为什么从没告诉我?还吃他给的药?”
“因为…”他厌恶活着,打算和陆家同归于尽的。
可现在——
所有谜团在一朝间破解,陆家不配。
“这件事你先当不知道,我自己去处理。”陆柏臻把他摁回病床上:“你先好好养伤。”
毕竟想要骗的过别人,首先要得骗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