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斋清香袅袅,一位戴着葱白面纱的姑娘正收拾着方才客官饮完的茶具。
“这京城的雨怎么下的如此大呀?”一人抖搂着身上的雨珠,将蓑衣打扑打扑丢在了门旁不碍事的地方。
“可不是么,几年没有这么大啦。这京城外边更大,估计要毁了不少村儿。”
“京城北边冲坏了不少房,西边破村都被平了。噫,可惨了,都成湖了,没一个活的……”
“茶姑娘,添茶!”
茶斋的老板娘正是这位被人们喊做茶姑娘的女人。
茶姑娘提着精致的白色陶瓷茶壶,踏着莲步轻移到这位客官跟前。
茶姑娘倒完茶水后瞥了一眼门前那个石桥。
石桥的名字叫做奈何桥。
桥上熙熙攘攘,一个挤着一个,摩肩接踵。
他们脸色是非人的铁青或惨白,正无神的被吸引着走向桥的对边。
桥上站着一位极为貌美的姑娘,青丝软软的被簪子挑着,双瞳剪水,楚腰卫鬓,虽然清秀却有着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像极了林黛玉。那姑娘手执一个瓢,正缓缓舀着大锅里的白汤。大锅贴着一个红纸,上边用潦草的烂字写着“孟婆汤”。
孟婆汤就像是白面掺着水,底下加点烂柴随意熬成的。
盛汤的碗倒是精致,但只有四五个。
亡魂越积越多,那孟姑娘却丝毫没有因为魂多而打乱自己节奏的意思。
孟姑娘许是感觉到茶姑娘的视线,看向茶斋,后毫无感情的转了回去。
茶姑娘微笑着点点头,继续去添茶倒水。
除了洪灾的缘故,这几日茶斋的客官出奇的少的其他原因便是百姓害怕茶斋前奈何桥的阴气。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势正缓缓减弱。
茶姑娘打开茶斋的木门,清新的茶香瞬间涌出茶斋,浓厚的醇香漫延在京城的一角。
茶斋前稀稀落落的有着几个诗味书生来往。
茶姑娘抬起眸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门外魂魄齐全的孟姑娘,微笑道:“是有还未来此桥的人么?”
孟姑娘不咸不淡的瞟了一眼茶姑娘,粗嘎难听的声音从仿佛泼了硫酸的喉咙冲出,“西桥那有一个不肯来的男人。”
茶姑娘低头继续手中的活儿,没有再抬起头,“那便是不肯来,等上几日无妨。”
“……”
热水冲起杯底的茶叶,氤氲弥漫在精巧的茶杯上方,茶壶与木桌触碰,发出不闹耳的响声。
茶姑娘习以为常的轻声说道:“难道是孟姑娘生前的公子。”
孟姑娘没有吱声。
“孟姑娘,你已帮了他两世,难道你可以护他永世么?”茶姑娘眸子转动,看向孟姑娘,手里的活儿依旧干着。
“这……便是最后一次。”
过了须臾,茶姑娘停下手中的活儿拿起茶斋门匾下的普通油纸伞,走向细雨中,雾气由两侧围了上来,将茶姑娘吞没。
京城的细雨如花针般斜斜的刺下,仿佛要将整个京城扎成马蜂窝般。
街道两旁干干净净,零零散散有着几家早膳还开着。氤氲飘飘,笼罩着那白胖胖的肉包子。
茶姑娘缓缓走着,宛若一位未踏红尘喜着青衣,漂舟赏荷的江南的姑娘。纤纤玉指执着油纸伞,任由水汽无痕的抚摸着脸颊。
不远处,白雾遮掩着白石砌成的半月桥,桥身优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那个,就是西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