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泽紧张地吞了口唾沫:“顾南,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着,他看见俞顾南阴沉不变的脸,后背一凉。
他又连忙补充道:“这款游戏机是我真心想送给你的,你要是不介意,就收下吧。”
俞顾南看他那怂样儿,呼出一口闷气,懒得浪费口水骂他。
俞顾南将游戏机扔给慕泽,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想要的东西会自己买,你一个外人用不着送我这个,反而会让我觉得欠你什么。”
“嗯……”慕泽收回游戏机,眼中的失落尽数藏不住,他朝俞顾南苦涩地笑了笑,道:“我想知道你不去参加比赛的理由,可以吗?”
“可以。”
出乎意料的,俞顾南爽快地答应了,在慕泽的视线里,他看见那个少年神色呆滞地仰望窗外湛蓝的天空。
俞顾南说道:“在我十岁那年,我失去了一位教我从小绘画的女老师。老师在美术大赛那天,出车祸死掉了……”
那是个很炎热的夏日,老师带我来到x市参加国际美术大赛。
如同命运般,我像是受到什么驱使,控制不住地画下了脑海中突然浮现的画面。自从来到x市,我的记忆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与我同龄的女孩。
那是一个身穿红色公主裙的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中,等待着什么人去救赎她。
不知为何,我特别想画下她,手指也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最终,我完成了这幅画,在比赛结果中,获得了第一名。
当我以为自己得了第一名能让老师骄傲的时候,老师只是沉默着,久久地盯着那幅画,没有回应我的话。
“老师,我得了第一名,你是不是很开心?”
“……”老师脸上温和的神色慢慢消失,变成了一幅我从没见过的冰冷的模样,她严肃地审视完那幅画,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我一巴掌。
“老师……”
我不可置信地捂住红肿的脸,呆呆地看着老师面无表情的脸,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般,我久久地没有回过神。
一直以来,老师都是一个温柔可亲的人,她伴随着我的长大,陪伴了我一整个童年,她是我除了家人外最珍视的人。
那时,我反反复复在脑子里思考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明明得了第一名,为什么老师会不高兴,为什么老师会生气地打了我一巴掌?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我委屈地忍着眼泪,伸出手想拉住她的衣角,想问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师毫不留情的狠狠地推开我,就像推开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为什么你会和她有联系……”
我没理解老师话里的意思,我呆滞地看着眼前宛如陌生人的老师,害怕地无法开口对老师说些什么。
我想,我一定是哪个地方做错了才会惹老师生气。
倏然间,我想起了那幅画。
当我看向那幅画的时候,老师离开了现场,她抛下了我。
我起身追上她的背影,老师如同辟邪似的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久留,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年幼的我根本就追不上。
出了大门,我望向四周时,发现老师不见了。于是,我顶着炎日在美术馆周围不停地寻找老师,耳边蝉鸣的声音令焦躁不安的我慢慢冷静下来,我想,慢慢找,一定会找到老师的。
在日落的时候,我找到了她。
她一个人站在信号机旁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听到我的呼唤,她慢慢转过头脸带微笑地面对我。
“顾南,日落很美呢……”她仰望遥远的天空,甜甜地笑道。
夕阳的余晖渲染了整个城市,血红的天空在应召什么,一群大雁朝着日落的方向翱翔,我平静的心又逐渐不安起来。
“老师……”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信号灯跳成了红色,眼前的老师沐浴在日落的光辉下,朝着马路跨出了一步。
我睁大眼睛,朝她伸出手:“老师,跟我回家吧……”
老师背对着我摇了摇头,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那一刻,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夏日的蝉声悲鸣地演奏乐曲,歌颂一段故事的告落。
卡车撞上她的身体,我听见了她的哀号声,那一瞬间,整个世界晕眩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地面上全是老师的鲜血,跟血红的天空相比毫无违和感,日落没有老师说的那么美,它挥洒下来的颜色和老师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比红色的绘画颜料还要刺眼。
老师身上的味道抹去原本樱花沐浴露的香味,连带她的生命一同抹去,这种味道比任何味道都要刺鼻,我甚至以为躺在血泊的是我。
“后来,我因为身体因素晕厥过去,醒来就躺在医院里了。”俞顾南淡淡地叹一口气,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老师死后,我应该是心理原因,在往后的美术比赛上动不了画笔,手指僵硬的一笔也画不出,于是,我干脆放弃了任何参加美术比赛的机会。”
他看了看一旁还沉浸故事里的慕泽,继续道:“平常画画还行,但是一到比赛上就画不出来。”
“如果那天比赛,我没有画出那幅让老师厌恶的画,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俞顾南的眸子愈发黯淡,“呵,反正时间也过去了,再追究过去也没有意义。”
这时,慕泽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俞顾南的头,俞顾南身子一僵,差点炸毛,他面无表情语气还很镇定地说道:“慕泽,小心我砍了你的手。”
此话一出,慕泽连忙收回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控制不住想这样安慰你一下……”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俞顾南横眉道。
“不是,不是。”慕泽连忙说道,“其实,你能说出这些,我很高兴……”
“嗯?”俞顾南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慕泽:“有些事说出来的话,心里多少会轻松点。”
“……”俞顾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向面前这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少许地露出了一丝丝温柔的微笑,“解释完这些,你和学姐该安分些了吧。”
“嗯。”慕泽老实地点点头。
他静静地看着俞顾南的侧脸,隐约间,想起十岁那年在x市医院生活时模糊的记忆,记忆里似乎有个男孩的脸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
他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清的思绪,对俞顾南说:“文艺部的事情我还没处理完,我先回去了。”
“嗯,那我回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