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白空,沐笙钟声。
魔界,山外山。一群小妖挑着酒,一步一步朝着“镜中空”走去。
途中一个披着蓝衣的小妖也顺着挑着担,问着一旁的挑友,“这是怎么了?挑这么多酒去哪儿?”
“你还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吧?我们神主每天都要喝大量的美酒,只要钟声响起,咱们就得挑着去。别说了,快跟上。”
那蓝衣小妖听罢,正想问这个神主是谁,却被打断,只好挑着酒跟着走去,自己去探探真相。
走过灯火通明的长廊,踏过短木相衔的楼梯,进入一片竹林。竹林虚掩着,隐隐约约可见竹林深处飘散过来的阵阵桃花。
慕佑随着其他小妖一起,慢慢走进竹林深处,放下挑担,取出美酒,排着队等着过去放好。
忽然间,竹林尽头传来阵阵的花香。本是明春,拂面的清风却越发阵阵寒凉。慕佑轻轻抬头,一抹红裙映入眼帘,悬坐于高木之上的少女,半虚着面,轻握酒壶,一壶又一壶地喝着。
慕佑或许被怔住了,他呆愣愣地放下手中酒,竟朝着那个少女走去。他放佛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他的记忆却又那么的朦胧,那么虚幻。
他想要揭开那一层纱巾,那笼罩在他心上朦胧而又虚幻的纱巾。他慢慢地走进,那个少女的脸也渐渐映入他的眼帘,心中的那个影子逐渐变的清晰,变的明晓。
“星河”
心中的记忆如同猛水一般冲来,他竟叫出了声来。星河,他的师傅,世间最好的师傅,也是他所爱之人。
“星河?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少女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酒壶,像是空了一般,又随着拿起另一壶,饮着醉着,而慕佑也就这么站在树下,痴愣着望着。
那放佛是过了许久,连慕佑也不知道他那时竟是一直在那树下痴望着。
“师傅。”
少女一愣,眼角的泪金莹剔透,就那么一滴,缓缓从眼角滑落,又顷刻间消散。少女歪过头来,看着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酒壶,震惊着。
“慕佑”那一瞬间,万物像是静止了一般,她终于叫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手中握着的酒壶竟也应声而落。
“谁派你来的,来我这做什么?”
在少女叫出他的名字那一刻,他多想扑进她的怀里,他强忍着眼角的泪水,一字一句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是我自己来的,来找你。”
少女的眉间微微一颤,转瞬又闭上了眼,冷冷道“回去吧,这里不招待外客。”
那一刹那,慕佑的心放佛被那寒冰生生地刺了一下。他红着眼,咽下心中那口气,竟如同孩时一般,无赖地坐在了树下,“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他不肯离开,她自然也不会管他,静默着喝着自己的酒,一壶又一壶。
桃花纷落,散散落落。那强压在少女心中的痛,宛如一根无法拔掉的刺,痛骨寒心。
慕佑知道她不肯理自己,又站了起来,在一旁叨叨个不停“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些年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切都会变成这样?”
大概是少女觉得他有些聒噪,挥着衣袖,将他扇出去半远,慕佑被一股内力袭来,来不及躲闪,撞到墙壁上,硬生生吐了好几口鲜血。他来不及反应,只听那女子冷冷道来“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快滚!别在这吵吵囔囔!在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你不会!”慕佑爬了起来,坚定地望着少女,他一步一步地艰的走过去,“你不会杀了我,我知道。还有,我不信,我不信当年那件事是你做的,我不信。”
少女听罢,愣了一下,随着放声大笑,转过身来,走向他,冷冷着“你不信又如何?你信又如何?没错,是我。是我亲手杀死了神界六子首尾二人,是我掀起了神魔大战之争,是我成为了妖神,屠害了神界苍生。”
“星河!”慕佑看着她,竟哭着喊出声来。
“别叫我星河,我不是。我警告你再敢在我面前多说一句,我就立马让你碎尸万段!”
少女愤怒着,又扇了慕佑一掌,不过这一掌用尽了五分力,竟将慕佑扇得很远很远。
耳边终于再也没有了那聒噪的声音。外面的守卫听到响动,立马冲进院里,却发现只有神尊一人在院里站着,只好道歉,回到原来的位置。
少女向前走着,走着回到屋里。一个黑影站在墙角,若不仔细看,会以为那真的只是一道影子。
那个黑影看着少女走来,立马蹲下拱手“参见神尊。”
“兀月,都说不用这样叫我。”少女稍稍皱了皱眉,有些惬意。
听到此处,躲在黑影角落的女子站了起来,跟着少女一起走了过去,“是,尊令。刚刚那人是小主吧?”
“不曾见。”少女随口道着。
兀月自然自知,她从未见过像神尊这样的人,总是强忍着一切,什么事都自己扛,什么东西都自己担着。
凡魔界中人,皆知“星河”二字是神尊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在她面前提起,否则便会当场丧命。
星河,是少女的名,也是少女的痛,一生的痛。
她自来到魔界那一天,便对身边的人道“从此,我不叫星河。”
“那殿下该以何自称?”兀月不解,便把心中的想法问了出来。
“红葭,我叫红葭。对,红葭。”
身边的人不知她为何取这个名字,却只有兀月知晓。
“殿下...”兀月望着红葭,强忍着泪。殿下虽欲改名与那人脱去干系,却也终归不舍。
“红葭”这两个字的含义,与那个人关系匪浅。殿下,无论如何,终究还是忘不了他。
兀月曾知,葭是那个人最喜欢的东西,是一缕芦苇,一缕初生的芦苇。而她不知,少年时的星河曾和那个人一起在夕阳的辉映下,静静地看着那缕初生的芦苇。而那夕阳照射到芦苇上的颜色便是红色。